舜华琢磨片刻,小心翼翼道:“苏汶早先随殷桓将军多年,可是他的亲信,这个时候贬罚他怕是……”
“那就让殷桓他自己管去罢!”
沈太后冷笑,双眸紧闭,慢慢道,“着禁卫副统领苏汶为贺阳侯帐前副将。让他们回荆州闹腾,哀家倒要看看他们能不能将天闹出个窟窿来!”
舜华道:“我这就命人将旨意传达沈峥。”
“等等,明日殷桓会来清林苑……”
沈太后略一沉吟,叹了口气,“也罢,便等明妤北上后再把旨意发下去。”
“是。”
“不过对于殷桓此人,却是不能就此放纵,是时候提醒他收敛一二了,”
沈太后在沉思中缓缓踱步,靠近案侧时忽然静立不动,任飘摇的烛火在自己的面庞上映出半明半暗的诡异光影,半响,方说道,“千承,上次你送来的谍报,那个叫常孟的……”
“是,殷桓身边的谋士常孟,乃货真价实的柔然人。”
沈太后在余留的恨意下轻轻一笑:“将此谍报想办法密告至左仆射大人的耳中罢。”
祈千承看了眼舜华,见她微微点了一下头,于是俯首应下:“是,千乘明白。”
他起身再行了一礼,退步出殿。
舜华跪到此刻才敢站起来,扶着沈太后躺回榻上。沈太后的面容倦色深深,舜华正要落了帷帐让她就寝,谁知敬公公又在此刻跑入殿来:“太后。”
“说。”
“是,西侧衡园来报,北朝国卿商之君连夜回了邺都城,说北朝来了重要文书要处理。”
沈太后阖着眼眸长久不说话,舜华轻声道:“太后知道了,你先下去罢。”
敬公公弯腰,蹑了脚步悄然退下。舜华熄了帷帐里的灯烛,转身正要离开时,却听沈太后幽凉的话语在背后传来:“商之君的来历,你可知道?”
这声音里分明透着丝阴寒,萦绕在寂无声息的殿间,让舜华莫名出了一身冷汗,思虑了一会,才一口气说道:“商之君在北朝的身份倒是很显赫,不仅是北朝大司马慕容虔的义子,也是北朝尚书令苻景略的唯一学生,此人既通义理,更精国政。北朝皇帝司马豫年少登基,只是到了前年裴太后才让他开始学着理政。那时竺深大师曾入宫讲学,因此为裴太后和北朝皇帝推荐了商之。两年来此人辅佐北朝皇帝办了不少大事,尤其是今年初,他还为北朝丞相裴行策划的新政提过几项措施,目前看来颇有成效。”
“慕容虔的义子,苻景略的学生,却帮着丞相裴行策划新政?”
沈太后在黑暗的宫殿间微笑,长长叹了一声,“究竟是哀家看不懂北朝的朝局了呢?还是慕容氏和裴氏这对仇家竟交好了?裴行难道忘记了他的父仇?慕容虔难道忘记了鲜卑独孤家族的血仇?看来北朝那个太后裴媛君,辈分年纪虽比哀家小,手段倒是不可小觑,能将朝中形势控制成这般局面,可真不容易。”
“是啊。”
舜华有些心不在焉地敷衍。
“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看你吓成那样。”
沈太后仿佛长了一双在暗夜中瞧人的眼睛,说得舜华愈发毛骨悚然。此后沈太后却默然许久,忽然拉着锦被翻了个身,声音里已满是惺忪睡意:“晚了,你也歇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