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手里拎着一个奥特曼,懵懂清澈的眼睛里含着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季殊容本想转身就走,但莫名迈不开腿。
他叹了口气,抬起另一只手揉揉男孩的头,说了一句并不算安慰的话:“喂……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小男孩吓得够呛,从头到尾一直在哭。
季殊容没上救护车,兀自去了附近的医院。
他那时候大概有点中二病,觉得手伤这点小事躺救护车上太过兴师动众,想做个无名英雄。
后来医生告诉他,他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弹钢琴了。
他救了一个人,代价是废了右手,连带着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说不后悔是假的。
很长一段时间,季殊容只能坐在钢琴面前发呆。
女人不知道这些事,只会冲着他大吼大叫,说他是个废物,连钢琴都弹不了。
那时候他很想穿越回出事的那天,就算眼睁睁看着小男孩死在自己面前,也不要一时脑抽当个活雷锋。
可他知道,即便事情重来,他还是会做出相同的决定。
之后季殊容又见到了那个小男孩。
他站在车水马龙的道路对面,默然看着小男孩站在那个拐角,像是在等什么人。
莫名地,季殊容觉得他在等自己。
小男孩没有看见他,直到天黑才垂头丧气地离开。
季殊容不知道他这样等了自己多久,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等。
他以为自己是有怨气的。但很奇怪,看到小男孩四肢健全背着书包的背影,季殊容心里居然有些庆幸。
这样一条鲜活的生命是他救回来的。
也许小男孩会一辈子记得他。
季殊容缓缓松了口气,沿着落日的方向回家。
他的心情难得放松,直到推门前眉宇还是舒展的。很可惜,他的轻松并没有持续多久。
地上有一道蜿蜒干涸的血迹,从客厅蔓延到卧室。
女人打碎了花盆,用瓷片划破了手腕。
医生说幸好送来得早,侥幸捡回一条命。
回去后季殊容把家翻了个底朝天,各种能划破皮肉的东西都被他扔进垃圾桶,连圆珠笔都不放过。
女人揪着他的衣服打他骂他,季殊容从未跟她发过脾气,这次却没忍住。
他蓦地反握住女人的手腕,上面缠着纱布,他狠狠地攥着,没留一点力气。
血很快浸湿了纱布,女人疼得脸都白了。
“你为什么不去死?”
他说。
这句话早在他肚子里辗转了千万遍,现在终于说出口,季殊容只觉得痛快。
互相折磨这么久,爱恨混在一起,有时候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情。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女人真的听了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