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子衿见宋珮仿佛不以为然地絮絮言语,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打算默默听着。
“有一次我夜里醒来下意识要去抓祖母的手,结果现空荡荡的,我以为祖母也和母亲一样离开了吓得哇哇大哭。结果你猜是怎么样,只是家里忽然进了贼被小厮捉了,请祖母去处理来着,结果等祖母一回来就瞧见哭到快昏过去的我。”
宋珮说着似乎觉得自己小时候这个样子太过丢人,轻轻笑了几声,“从这以后夜里哪怕一点点动静我都会立马醒过来,大了以后才现这个习惯便改不掉了。”
“那你岂不是夜夜都睡不好?”
“习惯了就好。”
宋珮偏过身子看向颜子衿,“那你呢,锦娘?”
“我?”
“宋家小姐那件事,我曾经听你哥哥说你那段时间几乎夜夜做噩梦,木檀她们也是急得没办法,如今可睡得好些了?”
听宋珮忽然又提起这件事,颜子衿脸色也是不由自主地一变,好在现在看不清她的神色,她捏着被子短暂地沉默了一瞬后开口道:“好多了,只是偶尔梦见,但即使梦到了模模糊糊的也看不真切。”
“听你这么说还是会梦到,我祖母那里有宁心安神的香,据说是请了高人调配的,改日我托人给你带一些去。”
“不用了,虽然会梦见但已经吓不到我了。”
“为什么?”
“因为每次我梦见的时候爹爹都会在梦里,”
颜子衿盯着帐顶银球垂下的流苏缓声道,“他陪着我我就不怕了。”
“真好。”
宋珮喃喃道,“我母亲就不一样,从小到大就没来见过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个名山大川玩耍去了……”
听着宋珮逐渐低语最后变成绵长的呼吸,颜子衿只是笑了笑将双手放在小腹上平躺着生怕吵醒宋珮,她没有告诉宋珮的是梦里的父亲并非如自己所说那般时时陪在身边,他只是偶尔出现过几次又匆匆离去,而自己没有再被这个梦吓到,大多是因为颜淮那个时候几乎都在一旁安慰着陪着她,就像是他们刚到京城的时候颜子衿也是那般夜夜做着噩梦,颜淮就守在她的床边轻声哄着直到她能够沉沉睡去。
一想到颜淮颜子衿眉头轻皱,双手下意识地抓着被子,还好她的动作轻缓没有吵醒身边人,她被纷乱的思绪侵扰,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也不知晓。
或许是有所思便有所梦的原因,她这次梦到了宋家小姐,只不过这一次她不像以往那般狰狞着面容向她扑来或是张牙舞爪地想要抓住她,宋家小姐只是穿着一身天青色的衣裙静静站在一株柳树下,垂下的柳枝缠绕住她的脖颈,就像是那一日吊住她的白绫。梦里四周皆被更加浓烈的雾气填充,颜子衿看不清宋家小姐的样子,只觉得她正透过雾气与自己对视,颜子衿本能地想要躲开却现自己双脚像是被钉在原地一般动弹不得,一股黏腻的绝望与悲伤袭来,颜子衿竟渐渐流下泪来。
“你在哭?”
颜子衿在梦里出声问道,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铁甲在行走时厚重的相击声,一个人似乎正朝着这边缓缓走来,那人路过颜子衿身边时停下了脚步,他伸出手像以往那般轻轻拍了拍颜子衿的后背:“锦娘。”
颜子衿转头怔怔看着身边这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许久这才颤抖着声音开口:“爹爹……”
那人沉默着点点头随后径直向前走去,他走得极快,颜子衿想伸手抓住他,可却察觉到又有一个人从自己身边走过,颜子衿转过头去,便看见一个玄甲银枪的年少将军沉默着往前走,她一眼就认出来这个人是颜淮,只是自己为何会梦见他身着玄甲的样子?
不等颜子衿细想,她的目光顿时被颜淮的脚下所吸引,无尽的鲜血在他前进的路上涌现出,到最后几乎要汇成一条向前无尽延伸的血色溪流,颜淮随着这条溪流沉默着往前走,似乎并未现颜子衿的存在。
如果说见到颜父的第一眼颜子衿感觉到的是悲伤与思念,那此刻见到颜淮的第一眼颜子衿感觉到的只有令人颤栗的恐惧,还有随之冒出来的决不能让他再继续向前的想法,她出声想叫住颜淮却觉自己不知为何失去了声音,甚至连短暂的音节也无法出,全身更是每动一下便是刀割裂骨般的剧痛。
眼见着颜淮离越来越远,就像是在追赶着前方的颜父一般,颜子衿心里顿时一阵慌乱,不顾疼痛地剧烈挣扎着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力,在察觉到双脚失去禁锢的一瞬间她快步冲上前去一把抓住颜淮的手腕,就当她试图开口叫他时,却看见颜淮几乎要被鲜血覆满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