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只要在一月之内寻得嘲凤幼兽,钟离便有法子能将里头那位的身子拖上一月之久。”
午后,御书房。
宫娥内侍早已全部被遣走,偌大的房中只剩了岚宇当朝最为尊贵的两人。房中甚是安静,唯有香炉之中升起的袅袅紫烟昭示着时间的默默流逝。
浅离攸负手立于窗前,绝色的双眸眺望着窗外的一片翠绿与那不远之处荷塘之中间或露头的粉白之色,面色却不曾有丝毫喜怒。唯有有心之人方能发觉,此刻看似淡漠的少年心底已是何等的纷繁复杂。
而一旁端坐书案之后的夜君曦则微蹙着眉,凝视着心爱之人的背影亦是静默无言。手中朱笔提了许久却未曾写下一个字,就连一点殷红在笔下的奏章之上缓缓晕染开来也浑然未觉,那时常令人不寒而栗的深邃凤眸之中此刻却唯有丝丝担忧。
早先,浅如月在服下了钟离给的奇药之后便丝毫渐有好转,白启然诊断之后连连称奇,道是滑胎之象已然停止,若是好好调养,应该能产下一个健康的孩子。
然而就在众人欣喜之时,钟离却说,他的药也只能维持一月之久,若是一月之后嘲凤幼兽尚未归来,不仅浅如月腹中胎儿会成为一具死胎,就连嘲凤幼兽恐怕也将为野心勃勃的狼犀祭司院所用。
钟离所言虽然颇为神乎其神不可置信,然而于如今的他们而言却也并非什么乱离怪神之事。思及钟离云琼长老的身份,夜君曦即使再有怀疑,也海华丝不得不慎重考虑,若是真如他所说,寻不回猫儿便会让嘲凤被狼子野心的狼犀帝国所用,此事是万万不能。然而最令夜君曦忧心的却并非这天下大势与迫在眉睫的战争,而是那钟离与浅离攸的“师生”
之份。
忆起浅离攸曾对他所说过往种种,夜君曦便不能不怀疑这云琼长老是另有所图。如若云琼只是如狼犀一般心怀不轨那也便罢了,怕只怕此事最终会危及那位被他放在心尖上的小东西……
夜君曦如此想着,某种骤然划过一丝杀意,不经意间波动了原本状似宁静的氛围,初夏午后暖暖的御书房中蓦然升起一丝寒气,惹得窗前沉思的少年倏然一惊,转过头来却还不及开口便被一个温暖的怀抱自后头紧紧捆住。
“曦……”
浅离攸微微一怔,一时之间不知道爱人为何,又是对何人陡然起了杀意,然而只来得及唤出名字,颈边便被印下了微凉的亲吻,令人心猿意马的薄唇一路往上,最终占据了那因惊讶而微启的唇瓣。
许是因两人心中皆有不安,唇齿交融间竟比往常更为缠绵,只不过如此肌肤相亲也仅只是浅吻罢了,两人都不曾有任何欲念,却更像是相互的抚慰。
好不容易相互分开,浅离攸清踹了几口气才勉强压下了脸上泛起的艳色。背靠着宽厚的胸膛,浅离攸抬手抚上腰间坚实的手臂,忽然轻笑起来:“堂堂岚宇帝君陛下,竟也有这般紧张的时候么?”
夜君曦闻言不由咬牙,霍然收紧了手臂,垂首在少年那粉嫩的耳垂之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浅离攸敏感之处遭袭,粹不及防地轻呼了一声,紧接着便听到耳边男人咬牙切齿地道:“攸儿昨夜至今粒米未进,眼下可别又来招惹我,否则恐怕要饿到明日了……”
只可惜帝王的威胁如今对某人而言却是早已效用尽失,望着那可恶的小东西在自己怀中好整以暇地转过身来,漂亮得不像话的脸上浅笑依旧,夜君曦佯装的怒容便早已不自觉地散去,忍不住一连串的亲吻落在怀中人的额角与唇瓣。
感受到爱人的疼惜,浅离攸不禁在心底暗叹一声,抬手环住他的颈项,“不必如此忧心,虽说狼犀野心勃勃,云琼又隐于暗处,但凭当今岚宇之势,又有何可惧?更何况狼犀大祭司与云琼长老在帝宫之中,便更无甚可担忧了,不是么?”
然而这般宽慰的话语听在夜君曦的耳中,却未能令他紧缩的眉心松开分毫,反倒是那一对锐利的凤眸之中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情绪,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道:“攸儿心中所想之事,还当我不知么?”
仅是如此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便让浅离攸倏然一愣,顿时无言,望着夜君曦那能够看透人心的双眸,纵然是他,也不得不回转头去,生怕被看穿更多。
夜君曦见状不由挑了挑眉,手上微微用力便将怀中人打横抱起来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沉声道:“无论何事都可任凭攸儿做主,唯独此事我绝不可能应允。”
此话说得斩钉截铁,似是没有半分回转的余地。
浅离攸早就料到自己心中所想若是说了出来定然会引来这人的不满与阻止,却未料他还未曾开口便已被驳回,黑曜石般的双眸之中顿时滑过一丝不满:“曦,你可记得你曾答应过不会干涉我所要做的事?”
“就算曾答允过此事,你以为我会放任你去闯那龙潭虎穴不成?”
提起“龙潭虎穴”
四字,夜君曦瞬时不自觉地冷下了脸——早在钟离言及前去曜国寻找归无教总坛带回猫儿之时他便料想到,以浅离攸的性子,听闻此事心中定然起意前去,而他也早就打定了主意此次绝不会对此妥协,哪怕这人因此对他生怨也在所不惜。
似是没有料到夜君曦会这般毫不松口,浅离攸微蹙着眉瞪着怀抱着自己的男人半晌,却终究渐渐敛下眸子,原本心中的不满渐渐消散了,心底亦开始柔软下来——自从当初两人约法三章,夜君曦便真的从未曾约束过他,这个身为帝王从来说一不二号令天下的男人却是真正将他宠爱到了骨子里。而此次,他就算再如何不想被束缚心中也自然明白,爱人如此坚决的反对完全只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再无其他,而这担心亦是完全合理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