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保持这个姿势过了多久,我知道我们都还没睡着,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起先只是说了一些对我来说很没有营养的话,如果放在之前,我也许会恼怒;直到这一刻,我现,这亦可作为一个在说重要事情前很好的铺垫,让愉快的气氛不那么快凝固住。
我隐约记得,当时我们好像正在谈论文学上的问题。
我和符椋之间,由于相隔整整十年的鸿沟,再加上生长环境的差距,所以在很多方面会各执一词,甚至还可能会闹得不欢而散。
尽管大多时候,都是过于敏感的我像只麻雀一样,对于当前状况感到不安后产生应激反应:自卑或难堪,然后下意识迫切地想要逃离窘境。
独处时,除了对符椋的念想,更为心酸的是断断续续的内耗插在中间,无法忽视。
我时常觉得我一点也配不上她。如此完美的她又凭什么喜欢我这样平庸的人,不让我更深入地了解有关她曾经的事恐怕就是最好的证明吧?她总会离我而去的。
也许我一直觉得眼前的美好不够真切的原因,只是想到了她会不会对每一个前任皆是这样,而我仅仅是其中最为平凡和无趣的一个,还是个如失控的生了锈的条玩具般的存在:明明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可就是不能准确地按照指示运动,永远猜不到会在什么时候有所动作。
——唯独与文字有关的一切,我能够与她产生共鸣。
即使我们会争论,却始终能轻易地理解对方想法的差异,并想方设法不动声色地选择与对方妥协。
不过我有产生过疑虑,让我不知道是否要在问题的一开始就顺着她的意思而展开。
可是,我一面不想惹恼她,一面又期待着看她生气的模样。毕竟这种事情里被坏情绪影响是难以避免的,而且在我上学的时候也经常生。
我到现在还依稀记得,大概在我小学三年级前,我有过一个很好的朋友,最后却因为我不相信世上所有的公主,都需要被王子、骑士之类的以男性力量为主的天然理想的救世主所拯救,才会变得幸福快乐而分道扬镳。
为什么她会认为所有人潜意识里,都会有或轻或重的弥赛亚情结,亦或者其实是在浅显地崇拜、皈依男性呢,更何况是公主这样身处高位的王权?每个人心中,会埋有野心的种子才是真理。
被石子绊倒是常有的,却并非终点,而是过程中必不可缺的奠基石。我心目中的公主,应该会坚定不移地将这些石子一一拾起,慢慢在心房里砌成一座属于自己的坚不可摧的城堡,并以此为蓝图,最终亲手实现。
对我来说,面对不公时,即便失败,即便隐忍,但只要无论仅存于意识中而不敢实践,或者是真正敢于实践挑战的,自己有过一刻的反抗,那么就已经很成功了。结局究竟会如何,在生活中的许多东西上,其实都没有那么重要。
一定要取得“进步”
或“胜利”
,是世上最虚伪的谎言和桎梏。
“这是我至今为止仍执着的郁结。”
我不知不觉地将这件事情对她说了出来,在接近尾声时,才惊慌失措地感受到一种不妥,止住了嘴,转而紧紧环抱住她,把头埋得更深了。
患得患失成性的我变得更纠结了。假如我试着故意反驳她呢?符椋会恼羞成怒吗?然后毫不犹疑地转身离去就像她一样?
我没说的是,我只是个从头至尾的理想主义者,深深地羞怯于成为我梦想的样子,于是原地踏步、兜兜转转着。
除了我,可能任何人都可以像荆棘鸟一样,在尖刺上高歌、盛放,即使疼痛是无可避免的,而死亡是隐藏的最终代价。我是个一旦暴露自己的内心,就肯定会被抛弃、憎恶的胆小鬼。
我曾一直以为我自己对符椋的爱是如此不容置疑,也矢志不渝。直到,我早听见了我那颗心上的裂缝中被灌入的风响。
我大抵已经失望和麻木了吧,只是没有放手的勇气。
我想永远寄生在符椋的爱里,我不在意我到底爱不爱她,我仅仅需要被爱。
符椋没有惊讶过我反常的喋喋不休,而是一如既往的浅笑着,一手抚着我的后脑勺,一手轻拍我的背。
她轻轻地说,这一次,她非常赞同和肯定我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