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绮影指指水缸,又指指院子里海棠辛苦收拾的花圃:“这些,都是你养的吧。”
“是啊,我喜欢弄这些。”
“还说不是雅人,太谦虚。”
海棠见这样站在大太阳下,自己是吃得消,侧妃这么娇贵,可别晒坏了,便道:“若侧妃不嫌弃,进屋坐坐吧。”
顾绮影有备而来,哪会嫌弃。转身进了屋,碧云上了茶,碧霞扶了椅子,彼此坐下。
德胜巷的海棠
虽说海棠屋里并没有什么好茶,顾绮影还是礼貌地赞过,又问海棠爱不爱喝茶。崔爹是品茶好手,常有往来的同门送上些各地的名茶,海棠也跟着喝了不少,哪有品不出好歹的道理,自然也是讲究的,便点了点头。
见海棠点头,顾绮影道:“我父亲的一个老部下,春天的时候从江南带了雨前茶,一直用冰镇着保鲜,成色如新。难得崔夫人也是从江南来的,想来定懂茶,回头我叫人送些来凝晖阁。只是这茶产量向来不多,您别嫌少。”
倒是给顾绮影说对了。江南的茶,海棠怎么可能不知道?雨前茶名贵,正是因为数量稀少。立刻道谢之余,却也有些奇怪,为何顾绮影对自己这么好。
只听顾绮影又道:“我还没去过江南呢,只在书里看过,小桥流水、粉墙黛瓦的,教人着实向往。你是从小在江南长大的吗?”
海棠听她说起江南,不免也是怀念,心中的戒备一时放下,回答道:“六岁的时候跟父亲去的江南,之前是在京城出生的。这一转眼,就在江南呆了十年。”
“原来崔夫人才十六,我虽入府晚,却比你大些,我快十八了。”
“再过几个月,我也快十七了,侧妃又能比我大多少来着。”
“我不管,既然比你大,你就得叫我一声姐姐。”
海棠见她亲热,有些受宠若惊,笑道:“您是侧妃,我叫你一声姐姐,也是应该的。”
“崔妹妹……”
这就叫上了,顾绮影就是有本事叫得特别自然,“你家以前住在京城哪一块啊,现在还住以前的宅子吗?”
“住德胜巷,去江南的时候,我爹把宅子卖了,听说也是个京官买的我家宅子。现在住得就远了,不过,也是朝廷赐的,我爹喜欢着呢。”
顾绮影心中重重一沉,只觉得答案唿之欲出,脸上却作出惊喜的表情。
“德胜巷!真的是德胜巷吗?”
“是啊……”
顾绮影激动得抓住海棠的手:“我家就住德胜巷。我也听娘说过,是从一个外放的官员手里买的。十年前,对,就是十年前。”
不会这么巧吧!海棠也激动起来:“德胜巷东巷,一共三户人员,我家在最东边那户。您家买的哪户啊?”
“那就是我家啊!”
顾绮影乐得拍起手来,“怎么就有这么巧的事儿呢?”
海棠想想不对,听说这顾家颇有几个妻妾,孩子也甚多,光女儿,顾绮影就排行第三了。
“可……我家以前的宅子甚小,您家住得下吗?”
顾绮影笑道:“一开始是有些局促,后来,另外两户机缘巧合的,也都被我爹买下来了,经过改造和扩建,现在足够我们一家人住啦。”
原来如此,海棠只记得那两家一户是商人,另一户亦是个官家,想来这么多年,商人搬迁,官家调任,倒是成全了顾家了。
“原来已经改造了呢,不知道院子里那株海棠还在不在?”
“在啊,还年年开花呢,每到春天,满院都是海棠艳丽的身姿。我入府的时候,开得正盛。”
海棠露出艳羡的表情:“那是我出生的时候,我爹栽下的……”
突然,她望着顾绮影,露出请求之意:“等入了秋,能请侧妃……不,顾姐姐。请顾姐姐迁一株给我,不知道成不成……”
顾绮影笑道:“那有什么不成。我是不知道这海棠花原来还有故事,若知道是你爹亲手栽的,早就巴巴儿地请你去看了。”
说归说,海棠也明白,自己一介侍妾,哪有可能真的去兵部尚书家赏花。
“谢谢顾姐姐,上门多有不便,只待迁一株我种在院子里,便可朝夕相处,正如见到爹娘一般了。”
二人相谈甚欢。起码,海棠觉得甚欢,想到自己很快又能见到父亲手栽的海棠花,她就无比开心。顾绮影说要走的时候,海棠甚至有点依依不舍。
回到端华阁的顾绮影,却并没有海棠那样愉快。
可以确定,当初穆王遇见的小姑娘,正是儿时的崔海棠。顾绮影曾经爱极了院子里那株西府海棠,娇艳明丽,却又热情洒脱。曾有人用那花去比拟她,她当时还暗暗欢喜。
可如今再想到那株海棠,她恨不得将它连根挖起,一把火烧了。
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可莽撞。自从冒了崔海棠的名,穆王对自己正是浓情蜜意,眼下要做的,是巩固这爱意,可不是轻举妄动把事情搞砸。
便叫了丫鬟研墨,她要给大哥写封书信,让他务必养好院子里那株海棠,然后,再交待一些其他的……
这天,永柔又来了。
自从秦琰的同母妹妹永寿公主西嫁以来,秦琰那份对妹妹的疼爱,实在无处安放,就稍稍移了一些到永柔身上。又加上永柔是他救出来的,自然对他也是更加依赖。
小保去凝晖阁接了海棠过来,永柔一下子扑了上来。
她与海棠已见过几次,彼此越来越亲热,对旁人的多疑和敏感,一到海棠这儿,就全消失了。
海棠猝不及防,差点被她扑倒,狠狠地接住她,等她放开之后,拍拍胸口:“公主啊,您是羊,不是狼,不能这样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