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当喊我一声爹爹。”
沈竹骨说得小声,沈谛没有听清。
“什么?”
“无事。”
沈竹骨面上风平浪静,呼出一口气像是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有了个泄口,“既然回来了,先随我去祖宗祠堂上一炷香吧。”
他走在前,走得很快。沈谛跟随在后,两人沉默不语。转过一处花园时,沈竹骨脚下一滑狠狠摔倒在地,连头上纱帽都摔出去很远,极其狼狈!
花园里全是枯草泥泞,像是荒废了很久,连假山上的水流都泛了绿。他这一摔,惊动了草丛中的一窝鸟雀。
“沈大人!”
沈谛走得快些,想去搀扶他。谁知道自己也是一滑,本想着大抵也要结结实实摔一跤,却被人稳稳支撑住。
沈竹骨跪着扶住了沈谛,见沈谛站稳他才缩回手,一转眼却看见沈谛的衣裳上沾染了自己手上的泥,踟蹰着有些不知所措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沉默垂。
沈谛连忙伸手要扶沈竹骨,沈竹骨却摆手道“不要脏了你的手。”
他就这么坐在泥地上歇了歇。
“你知道我今年什么岁数了?”
沈竹骨忽问。
沈谛同是蹲下身,她不是原身自然记不得,又疑心沈竹骨是在试探她,提着心脸色不妙道“我去年重伤后有许多事想不起来了,亦忘记了沈大人的岁数,沈谛有罪。”
她低着头,没看见沈竹骨听完她的话怔愣一瞬红了眼眶。半晌,沈竹骨撑着膝盖堪堪自己站起来,话说的很轻。
“我今年是五十有二了。你做我孩子那年巧巧三十二,我是老来得子,盼了许多年。你……的那颗头颅寄回来那日,刚巧是我五十二生辰……”
沈竹骨瘸着腿走在前,“孩子,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啊。”
沈谛没有应答。
两人慢慢走到了李氏祠堂前,入耳是一阵阵繁杂的木鱼声。院中处处摆满了香火,几乎无处落脚。
“娇寅,你看看是谁回来了。”
沈竹骨迈进祠堂,拍了拍正在念经敲木鱼的妇人。
沈谛的目光却落在了最底下的一座牌位上,上面没有刻一个字,面前摆着的香炉却已经盛不下香灰。
沈谛的目光又缓缓从香炉上落下来,不其然闯入了一双惊痛的泪眼。那双眼苍老红肿不敢置信地盯着沈谛看了又看,而后流着泪露出痛苦至极的愤怒。
“啪!”
沈谛挨了一巴掌,那巴掌落在她的肩上。
“你个不孝子孙!你还是人吗!啊!你让娘怎么活下来的啊!”
“夫人夫人!回来了,没事了!”
沈竹骨揽住夫人。
沈夫人挣扎着一只手一下又一下地捶打沈谛的肩背,另一只手却死死拽住沈谛的衣角,生怕又是一场梦自家孩子马上又要消失了。她已经做过无数场这样的梦了,梦醒了除了冰凉的枕头,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沈谛僵直着背也不躲。等到沈夫人撕扯累了,紧紧抓住沈谛的手,哭倒在地。沈竹骨背过身去擦了擦眼。
沈谛垂眉。她明明记得,原身和爹娘的关系并不融洽,甚至是相看两厌的地步。原着中沈氏全族都是重男轻女的人,尤其以沈竹骨夫妇为重,眼下她回府两人却是这幅表现,莫不是以假乱真时间久了,真的把她当成儿子了?
闹剧终究是引来了人,沈夫人身边此后的大丫鬟惊慌地跑了过来。
“夫人,您没事吧?夫人……”
芙蓉本以为是夫人想起了少爷伤心所致,正着急呢,一抬头看见祠堂中的人,失了魂般站在原地。身后撞了一连串的丫鬟小厮,甫一抬头全都愣在了门口。
“少少……少爷!”
“大将军!”
“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