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冕把信揣在怀中,还没到真珠院,就遇见了王琴儿。
她努着嘴,满面恼色,边走边拿着一块帕子扇风,嘴里嘀嘀咕咕不知说什么,竟没有留意到赵宗冕。
直到她身后的丫头提醒,王琴儿抬头见是他,才站住脚,双手拢住,向着赵宗冕行礼,拿腔作调地说道:“妾参见王爷,王爷万福。”
赵宗冕道:“你是从哪儿来?”
王琴儿道:“先前王妃请侧妃娘娘跟我们在锦霞阁看戏。”
“那你怎么回来了?她们呢?”
“我又听不懂那些勾勾搭搭的腔调,看的怪没意思的,坐在那儿直打哈欠,又不好扫大家的兴,只得先回来了。”
赵宗冕笑道:“没见识,真是牛嚼牡丹,好好的戏让你糟蹋了。”
王琴儿不高兴:“王爷!”
又扯着帕子道:“王爷如今果然是眼界高了,先前也没嫌我,还常常夸我呢,怎么这会子就看不上了,真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赵宗冕在她下颌上挑了挑,笑道:“男人不都是这样喜新厌旧的嘛。”
王琴儿顺势攥住他的手道:“王爷许久没去我那了,妾身自觉像是在冷宫里一样,可皇上还知道雨露均沾呢……”
赵宗冕笑道:“你也说那是皇上,当皇上当然得操心那些什么雨露均沾的事,你家王爷我可不懂那些,也不爱管,少不得就偏偏心,爱宠谁就多疼些。”
他说着,又嫌弃似的把王琴儿的手撇开:“你赶紧回去吧,本王可要去跟爱妃们一起看戏了,江南的名戏班子,别人想听还听不到呢。”
赵宗冕迫不及待地往锦霞阁而去,完全无视王琴儿幽怨的脸色。
王琴儿被扔在后面,愤愤而不敢言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月门处。
突然她身后的侍女道:“夫人,王爷既然都去了,咱们要不要也回去跟着听戏?”
“听个屁。”
王琴儿咬牙挤出这句,脸色却慢慢地从幽怨转作冷笑,深深地看一眼赵宗冕消失的方向,王琴儿哼道,“我看这王府……真的要变天了。”
赵宗冕来到锦霞阁,在门口瞧了一眼,见戏台上果然唱得正热闹,背景是一副草长莺飞的江南风物画,一个俊俏小生拿着把伞,咿咿呀呀地在唱的高兴。
赵宗冕一听这绵软的腔调,竟如王琴儿似的感觉,觉着这腔调勾勾搭搭,令人讨厌。可一转眼,却见戏台前面坐上,西闲跟王妃坐在一处,后面是柳姬跟李夫人坐在一处,柳姬正捂着嘴,嘻嘻哈哈地不知道跟李夫人说什么,李夫人却稳坐不动,只是随着她的话轻轻一笑。
在四人的周围墙边,是各自跟随的宫女,侍女,太监,嬷嬷们,垂侍立,门口也站着好些丫头仆妇等待吩咐,有人见赵宗冕来了,才要扬声传告,却给他制止了。
赵宗冕进了戏阁,从西闲这边走过去,悄悄地在她身边坐了。
西闲正全神贯注地看戏,竟没留意,还是王妃先看见了,轻轻地在她手上握了一把。
台上众戏子见王爷驾到,也忙停了锣鼓,在台上跪定请安。
西闲转头才看见赵宗冕,刚要起身,就给他握着手按落,道:“都起来吧,赶紧唱起来。”
台上众人这才又起身,唱念做打起来。
王妃笑了笑,欠身问道:“今日仍有军务调动,王爷怎么竟有空闲?”
赵宗冕道:“总不能每次都得我跟着,又不是没断奶的娃儿,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西闲本要继续听戏,谁知听见这句聒噪,不由笑了出来。王妃便道:“还是先看戏吧。”
于是大家收声。只是赵宗冕看着看着,把头侧向西闲:“这唱的什么?这个酸厮扛着把伞,游手好闲,贼头贼脑,东张西望的在这里干什么?莫非是想打劫?”
西闲忍着满腹的笑:“王爷,这是许仙,待会儿他就跟白娘子相见了,这唱的是《白蛇记》。”
赵宗冕立即说道:“这个我知道,是一条蛇精非得上赶着报恩的故事。说来这姓许的可真够倒霉,好好的人,非给一条蛇缠上,甩又甩不脱,幸亏能变化人身,不然洞房可怎么过……”
西闲听他胡说八道,把好好地一个感人至深的故事说的这样粗暴,又听说的越来越不像话,就低低咳嗽了声:“王爷,看戏吧。”
赵宗冕及时停口,勉强又看了会儿,差点没忍住打出哈欠来,于是嘀咕:“不过看他贼眉鼠眼的也不像是个好人,这两个人倒也算是天造地设了。”
幸好那白娘子跟青蛇出现了,扮相倒也亮眼,赵宗冕打起精神看了会儿,仍是说:“这还是蛇精,一点也不好看,还不如闲儿呢。”
西闲无言以对,看戏的心思也慢慢散了,终于熬到这一段完了,王妃先起身道:“今儿看了不少,也过足瘾了,就先到这儿吧,改日再看。也让妹妹好好歇歇。”
西闲起身:“是。”
身后柳姬跟李夫人也跟着行礼,大家往外走去,柳姬边走边跟李夫人道:“这个许仙倒是有福之人,明明是个没什么用的小白脸,就有个如花似玉法术高明的白娘子给他送钱,送宅子,送药房,啧啧,世上哪有这样好运的人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