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院子里,一个穿着蓝衫白底少女正在廊下做衣裳,看见霍青行进来,她笑着抬起头和人打招呼,见他手里端着那盘菜,她既不意外也不生气,只是弯着杏眼问,“隔壁好热闹,是城里那位阮小姐来了吗”
“嗯。”
霍青行点点头,他对这个话题显然不感兴趣,见她衣衫单薄还坐在迎风口,皱眉道“这里风大,你身体不好,进去吧。”
又看着她手里衣裳说,“我衣裳多,你不必为我准备。”
“哥哥衣裳都是前些年了,没几个月就要过年了,哥哥总得置办一身见客衣裳。”
与霍青行冷清淡漠不同,霍如想说话细声细语,很是温柔。
“只是我手艺不好。”
她说完又叹了气,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若不是因为我身体,哥哥也不必处处节省”
她始终觉得自己和家里亏欠哥哥良多,先是因为爹娘病把家里拖垮了,后来因为丁忧连带着哥哥科考都延误了,如今她又是这样一个多病羸弱身体,害得本就不算富裕家庭更是雪上加霜,哥哥平日一有空就去镇上摆摊给人写信卖字画,把赚来钱全用到她身体上,自己却省吃俭用,衣裳都洗旧了也不肯买新。
要是没摊上他们这一家,哥哥恐怕早就登科折桂,直上青云了。
“我没事。”
霍青行一贯是个少言寡语脾性,无论对谁都是这幅态度,但看着霍如想神色愧疚,还是软了神色和语气,“你做就很好,只是这会天快黑了,别伤了眼睛,左右离过年也还有几个月。”
霍如想这才重拾笑颜,笑着“哎”
了一声。
她把手里衣裳小心放进绣篓里,又去接他手里篮子,“哥哥先去吃饭吧,我已经把饭菜热好了。”
霍青行点头。
兄妹俩一道朝堂间走去,霍家清贫,蜡烛都没点几盏,兄妹俩又都是一样内敛性子,就连吃饭时候都没什么声响。
而与此截然不同却是隔壁阮家。
阮父还没回来。
阮母正带着阮妤去看她房间。
家里就三间正房,一间阮父阮母住,一间阮庭之住,空下那间自然是离开阮云舒住过,阮母一路走来兴冲冲,却忘记自己根本没想过阮妤会回来,也因此阮云舒住过房间根本就还没来得及收拾,如今里头全是阮云舒从前用过东西阮母站在门口,看着里头布置,神色骤然变得僵硬起来,扭头去看阮妤,生怕她介意,刚要说话,阮妤却已经笑着迈进屋子,她如闲庭信步一般把屋子打量了一圈,而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回过身,笑着和阮母说道“这里很好。”
阮云舒房间算得上是阮家位置最好一处地方了。
不仅朝阳还很大,窗对着院子,推开窗就能瞧见院子里那几株橘子树,甚至还能瞧见隔壁院落延伸出来几个柿子,被绿叶和枝条簇拥着,瞧着很是憨喜可爱。
她很满意,见阮母还是一脸紧张模样,笑问道“阿娘,家里还有新被子吗”
阮母忙道“有,有”
她说完就立刻去里头橱柜里拿了新床帐和被子,还有如枕头这样物件,这么多物件堆积在一起都快把她脸挡起来了,见阮妤要来帮忙,她却忙让开一步,“你站着就好,阿娘马上就给你弄好。”
以前家里有丫鬟。
她从未让云舒动过手,如今自然更加舍不得让阿妤动手。
阮妤却笑着从她手里接了枕头和被子,把人视线弄开阔了,一边坐在床边套枕头,一边看着阮母一副还想张口模样,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阿娘可别再拿我当大小姐了,以后这里就您和阿爹女儿,没知府家小姐。”
“您总这样,我都不敢和您亲近了。”
阮母一听这话果然不再开口。
母女俩一起把床上东西换了一圈。
做这些事时候,阮母一直在悄悄打量着阮妤,见她神色平静,没有半点不适,心里却更加疼惜了,阿妤从前哪里做过这些心里不禁决定,回头还是再找个丫鬟。
他家虽然比不过知府家,但能给,他们会尽量给,断不能让阿妤受了委屈。
面上却没露出什么端倪,还和人笑着说起话来,“你晚上想吃什么”
她其实还不大适应这样如聊日常一般和阿妤说话,这倒不是因为她不爱阿妤。
自己肚子里掉下来血肉,她怎么可能不爱即使十多年没见,但骨子里血缘却是牵系着。
她只是没想到她阿妤会真回来,会这么快适应这样生活,会喊她“阿娘”
,眼中又没忍住盈起了水花,只是比起这两日动不动就落下眼泪,此时眼泪却带着欣喜和幸福。没让阿妤瞧见,趁着人低头掖被角时候,悄悄擦掉,笑着说,“阿娘给你做。”
收拾完房间,阮妤就跟阮母一起去了厨房。
阮母起初还不肯,见阮妤态度坚决也就由着她去了,只是不肯让她近灶台,阮妤有些无奈笑笑,却也没坚持,虽说她对灶台可能比她阿娘还要熟悉,毕竟前世后来那么多年,她就是以开食肆为生。
不过今日还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