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谢清澜告别之后,沈幼莺便打道回府。
今天一天经历的事情比往常一月都要多,她头昏脑涨,身心俱疲,回了青芜院便去了浴房,将自己泡进了热乎乎的水里。
热水熨帖着皮肤,叫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沈幼莺这才有心思将今日生的事情一桩桩捋清楚。
周家别院、周贞容、陈王,以及……秦王。
想到秦王,沈幼莺不知怎么想起了他侧身坐在榻边,垂着眸漫不经心用帕子擦拭手指的模样。
男人的手指很长,但并不似贵族郎君那般养尊处优的细弱嫩滑,掌心有些粗粝,关节处微粗,恰到好处地凸起一些,叫人打眼看去,便知道这是一双充满力量的手。
沈幼莺亲自体验过,知道这双手不仅充满力量,还很灵活。
脸上刚褪去的红晕又蔓延开,她有些懊恼地抿了下唇,强迫自己不去回忆那些荒唐事。
但多少还是因为对方温柔的对待,生出了些许感激。
她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又偷偷看过一些坊间的话本子,对于男女情事并不是一窍不通。向秦王求救时,她本已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却没想到秦王不仅顾全了她的体面,甚至还替她周全了后路。
——没错,她思来想去,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凑巧。怎么可能她才逃脱,周贞容就同陈王滚到了一处去呢?
明明她逃走之时,陈王的声音还是清醒的。
所以她觉得此事多半有秦王的手笔。
或许是瞧不惯陈王,又或许是周贞容惹到了他……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算替沈幼莺出了一口恶气。
若不是周贞容同陈王闹出了事,明日丑事传遍东京的人恐怕就是她了。
沈幼莺承这份情。
*
从周家别院出来,薛慎就进了宫。
他年过弱冠,又已出宫开府,按理说是不能随意出入大内的。但偏偏承安帝做贼心虚,生怕有人说他得位不正苛待先帝之子,因此赐下令牌,允他随意出入大内。
仗着这份“恩宠”
,薛慎往常没少给承安帝找事情。
所以承安帝一听说秦王入宫求见,额侧青筋就开始突突突直跳。
偏偏还要装作一副慈爱无奈的模样召见,好声好气关怀备至“元谨入宫所为何事呀?初春寒气重,腿可还疼?若是不舒服,叫袁太医随你去王府住一阵子。”
薛慎双腿有疾,拱拱手便当做行了礼“多谢陛下关怀,我这腿疾都是老毛病了,袁太医去瞧也瞧不出什么来。倒是最近终于着人请到了江陵府的火洞真人,真人于炼丹之道颇有造诣,侄儿服了两丸后,疼痛有所缓解,倒是没有从前那般遭罪。”
他说着拍了拍盖着厚毯子的双腿,眉目间露出些许阴翳。
承安帝瞧着他这副不甘的模样,顿时放心,又生出些阴暗快意。
这个侄儿双腿没有残疾之前有多出色他是知道的。
他那个好大哥专情,独宠先皇后,偏先皇后体弱福薄,拢共就得了薛慎这一个独子,当眼珠子一样宠着,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十岁就立为太子。
偏偏薛慎自己也争气,如此盛宠也不骄不躁,小小年纪就已参政理事,得朝野上下交口称赞,说他有其父之姿,日后继承大统,必是盛世明君。
那时东宫太子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连他这个亲皇叔都要掠其锋芒。
可如今再看呢?
不过一个双腿残废,郁郁不得志,只能沉迷声色纵情享乐的纨绔废物罢了。
承安帝目光定在薛慎双腿上,连心情都好了些许“那火洞真人虽有些名气,但这些道士的话也不能尽信,那些丹丸入口前,还得叫人试一试,别吃坏了身子。”
薛慎颔应是“都叫人试过的。”
又说“今日匆忙入宫,其实是侄儿有一事想求陛下成全。”
“说吧。又是哪家郎君惹着你了?”
承安帝这些年没少给他擦屁股,一边心烦,一边又觉得他就这么废了也挺好。
薛慎摇头“这次是为了侄儿的终身大事而来。”
他目光殷切地看着承安帝,面上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兴奋“前些日子火洞真人给侄儿算了一卦,说侄儿红鸾星动,若能寻得这命定之人尽快完婚,便能借这喜事冲一冲晦气,于侄儿病情大有助益。”
承安帝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下,就听他继续说道“侄儿本来不太信,若是冲喜就能好,我这腿也不至于残到现在。但今日去大相国寺上香时,相国寺的大和尚竟也是一般说辞,还指点侄儿往西行,说或能遇到命定之人。侄儿将信将疑,想着反正也无事,便真往西去,不想竟然当真遇见了他们所说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