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述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一点儿睡意都没有,索性也不睡了,伸手去摸放床头的平板。
只是没想到他才动了下,边上的人就缠上来了。
房间里只留了一盏床头灯,散着昏黄的光。
程述眯了眯眼,看着大半身子压在自己身上,睁着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的闫阳。
闫阳手脚并用地抱着程述,见他不动时候,两只手放在程述耳朵上,脸凑到程述鼻尖那儿蹭蹭,小声说:“别怕别怕,怪兽被我们赶跑啦。”
程述心头一动。
都说小孩儿五岁之前不记事。
可他却记得很小很小时候的事情,不管是老妈被那个酒鬼打得半死,带着他躲在麦田里冻了一晚;还是老妈带着他从酒鬼家里逃出来,人潮拥挤的火车站,绿皮火车从北到南,二十个小时的站票,手臂钻心的疼,这些他都记得很清楚。
他们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一天是在火车站里睡的。
第二天老妈抱着他,口袋里装着她攒了很久的钱去租房。
那天是阴天,在老妈去闫阳家之前,他们已经吃了很多闭门羹。
那些房东看见他们母子俩一身的伤,无一例外都是摆摆手,不想惹麻烦。
天色渐晚,他们那天打算在公交站台将就一晚,结果老妈在看站台边上的招工栏时,看到一张租房告示,应该是才贴上不久,很轻易就揭下来了。
问了路人才知道离这儿不远,寻着街边的路牌转角就能到。
老妈抱着试一试的心思,抱着他敲响了那户人家的门。
开门的是房子的女主人,和他妈蜡黄的皮肤,消瘦的脸和已经没有光彩的眼睛很不一样,女主人的眼亮亮的,看起来很好相处。
事实也的确是这样,女主人很善良,老妈说想租房,几乎是当场就应下了。
他们被女主人带进屋里,程述坐在老妈旁边,静静听着她们说话,知道这个女人有个小孩儿,这几天身体不好在屋里养着。
这儿只对外出租一间单房,平时厨房洗手间都是和房东共用的。
院子里封起来但是能打水的水井,不管是房东还是他们,早上刷牙都是在井旁。
程述是在这儿住了好几天才见到女人口中的小孩儿。
老妈停不下来,刚住下没两天就出去找工作,他活动的地方除了房间就是外面的小院子。
那天早上他照常在院子里洗漱,手臂缠着绷带吊在脖子上,单手什么操作都不好使。
好不容易漱干净口,转身就看到房东住的那栋楼门口,站着一个比他还矮还小的小娃娃。
那会儿的门都是两扇,房子里边儿那扇是木门,外边儿则是铁艺的栅栏防盗门。
小娃娃就是双手扒着防盗门的两根栅栏,从缝隙里瞪着溜圆的眼睛瞧他,白生生的,见他看过来也不害怕,眼也不眨地就一直往他这儿瞅着。
程述没上去打招呼,站着和他对视了会儿后就回房了。
之后连着好多天,每次他洗漱完转头就能看见这小孩儿。
有时候是坐在小木凳看他,有时候又是蹲着看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抱着栅栏站着看他。
程述也一样站着看他。
小孩儿骨头好得快,被酒鬼打断的手臂,不到一个月就可以拆护具了。
拆了护具后的第二天,他照旧站在院子里刷牙。
突然传出一声声音很小的“啊”
。
程述回头,还是那个小孩儿。
只是这回小孩儿不是只看着了,一只手抓着铁门栅栏。另一只手指着自己,嘴里“啊”
“啊”
地喊着。
这动静也吸引了屋里大人的注意,程述看到房东出来看了眼,便把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