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骂得上气不接下气时,爷爷似乎觉得差不多得了,没有看向她,而是看着围观的一众村民,沉声说:“我这次出手,不是为了她牛家,而是为了整个村子,你牛家人多行不义,以后好自为之吧!”
村民们一个个像是明白的很,看向牛绢的目光变得与往日不同,她也牙关紧咬,一跺脚转身离开。
门前围着的村民并未因为牛绢离开而散去,相反他们中几个年长的村民走进屋里,低声和爷爷说道起来,聊得正是当年牛大哥父亲的事。
那年头闹饥荒,比我小时候遇到的那次还要严重许多,洛阳城里只要是有粮的大户,要么自己开仓放粮,要么就等着挨不住饥饿的流民去抄家,有些实在熬不过去的穷苦人家,甚至选择易子而食。
那些年岁,没有一个人原因回想。
然而当时村里,唯独牛家没有饿死人,究其缘由,虽然大家伙不敢打包票,也没有确切证据,但推测就是牛大哥的父亲偷偷在水里潜着,拖过河的人下水。
不仅是在留仙河里,附近十里八乡的河流上架着的小桥都被捣毁,为了过河,要么用小船,要么就是抱一块浮木游过河去。
牛大哥的父亲,就是这么暗中害人性命,用人肉养活了一大家子的人。
他们话说到深处,我听到一个老人说,当年他们最怀疑的人其实是爷爷,毕竟爷爷的水性是周围出了名的,又神龙见首不见尾。
但随后的事情他们也都知道了,爷爷在城里和几个兄弟组成捞尸队,专门给有钱人干活,能赚钱养家,还能去百里之外的城镇上买鱼买米,不需要搞这种行当。
待众人散去,我们草草吃了一些东西,妮儿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拉着我问今天去雾沟干了什么。
我简短地说了一边,略过柳姐出现的那个茬,她依然听得津津有味,捏着我的手臂说,下次一定带上她。
“这可不行,之前那个跟着去的大哥你也看到了,小腿被砍了一刀,太凶险了。”
我正色说,这件事上我可不会犯糊涂,免得让妮儿遭罪。
爷爷还在饭桌上端坐着,手里捏着的酒杯还有三分之一的酒,目光看着前方,像是陷入了某件往事的回忆之中。
我有点想催促他去休息,不过也知道他老人家一杯酒没喝完之前,是不会停下的。
突然,柔软的手掌抓住了我的手,我侧眼去看,妮儿正低着头,看她和我的手谁大谁小。
毕竟是女孩子家,我的手又厚又粗,比她的手大了不少,她嘟囔着嘴,低声说:“这要是打在脸上,该有多疼啊。”
我不禁发笑,她怎么就想到这个事儿上去了。
“等等,我给你的手链呢,你没有戴着吗?”
她皱眉问,眼中带着不悦。
我连忙看了看,手链确实不见了,口袋里也没找到。
“难道是我在下水的时候掉了?”
我低声自语,回忆着。
妮儿把我的手丢开,有些生气地说:“我给你的东西你就这么弄丢了,太伤我心了。”
我揉了揉脑袋,心里也很愧疚,可就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弄丢了手链。
爷爷目光移了过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妮儿,手往口袋里一掏,落在桌上,正是妮儿送我的手链。
我心中一喜,将它拿起,对妮儿说没弄丢。
妮儿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笑容。
可当她帮我戴上手链时,爷爷看向她的目光却是变得阴沉起来,有点瘆人。
还不等我多问,爷爷脸上露出笑容,一口喝光杯中的酒,站起身来摇头晃脑,嘴里乐呵呵地说:“你们两个小娃娃早点休息去,我到村里转转,消消食。”
……
是夜,我骤地从梦中惊醒,是一个噩梦,我感觉自己被数不清的水鬼扯下了水,怎么拼命挣扎都没办法挣脱。
这种噩梦我不是第一次做,自从第一次下水之后,就每隔两个星期左右做一次,而最近做噩梦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有时甚至一晚上能反复在梦里被“淹死”
四五回。
从床上起身,我想到了爷爷给我认的那个“爹”
,从房间里出来,径直走到后面的小屋。
案台上蜡烛燃烧着,三根香像是刚插上没多久,我心中好奇,但也没多想,抽出三支香点上,恭敬地对瓷盘里的怪鱼摆了摆,将香插在香炉上。
“仲谋。”
有人喊我的名字,我心中一愣,第一反应便是怪鱼在说话。
思索片刻,我硬着头皮应了一声:“哎,爹,儿子在这里。”
盘里的怪鱼还是像先前那样游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