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似断了线的珠子般,沿着伞骨滑下,落在地上,轻盈地跳跃着。
绸缎伞面遮去一半脸庞,只露出优美的下颌及饱满的唇形。
段垂文自认不懂风花雪月,更不清楚何为悲伤春秋,可这一刻,一股异样的感觉自心头升起。
他觉得,笼罩于夏侯芷周身的,不是那烟雨蒙蒙,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忧愁。
“呆愣着做什么呢?”
伞面一转,人已在面前。
凤眸灼灼,唇角上翘,仿佛刚刚的画面,不过是他的错觉。
“还记得上次赛马,你输给我一件小事么?”
夏侯芷语意轻快地说道,“我打算今天给兑现掉,所以你可不能拒绝哦。”
“其实……”
“嗯?”
“没什么,走吧。”
出了大理寺,段垂文抬脚走向马车,却被拦住。
“不坐车。”
他面露为难:“这附近没有什么好的酒楼。”
“可我并不想去酒楼啊。”
夏侯芷抬袖一挥,“今天我就想吃点没吃过的,这附近你熟,你做主。”
段垂文迟疑许久,终是领着她往对街走去。
他们拐进一条小巷,接着七拐八拐,又进了另一条。
期间,男人一直保持在她左前方的位置。
夏侯芷起初没在意,生怕被嫌弃慢,还加快了脚步。
一段路以后,她看到对方渐渐被雨水打湿的左肩,才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世上,奉承巴结她的人千千万。
不得不说,段垂文真是最愚钝的一个。
当然,或许他根本
不认为这是讨好,不过是一种人性的本能。
夏侯芷噙着笑,脚步愈发地轻盈起来。
她想,此举至少说明,经过不懈地努力,他们之间总算有了私交,在段垂文心里面,她不再只是那高高在上的太子,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就快到了。”
冷不丁响起的低沉嗓音,打断了夏侯芷飞扬的思绪。
“呃,好。”
她收回目光,没发现对方随之放松的肩膀。
段大人实在想不明白,他的后背有什么可看的,紧盯了一路,都快盯出俩窟窿了。
关键是,没察觉到任何恶意或者其他不善的念头,只是单纯地灼热感。
烧得他耳根子都不禁有点发烫,浑身不自在。
幸好,是真的快到了。
巴掌大的小铺子,摆放着几张最普通的八仙桌,两三客人坐落其上,各自吃菜饮酒,小声谈论着家长里短。
铺子一角炊烟袅袅,一名老妇正里里外外的忙碌着,身边跟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芳婆婆,可还有清静些的位子?”
老妇闻声抬头,眯起双略为昏花的老眼仔细打量着来人,下一瞬惊喜道:“有有有!快里面请!”
芳婆婆头发花白,没想到腿脚还挺利落,急步走到最里面,推开小门,将他们领了进去。
屋子里窗明几净,收拾得非常干净。
但对于夏侯芷来说,依然是这辈子见过的最差的包间。
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