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没说完,只见神色微微变动,皱了皱眉。
诚然如段母所言,他心里非常想现在就在学校,把前两个夜晚熬夜写好的告白长信交到孟酥手上,但他心里又一块沉沉的巨石正在他心脏正中心摇摇晃晃,搅得他头晕目眩,他揉揉微微红的眼眶,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疾病的气味,仿若翻腾的浪花,仿若在腐烂的坏掉了的食物,是咸味是臭酸味。
声音从嗓子眼里慢吞吞,像是有什么坚硬干涩的东西再嗓子眼上,无力问道,“爸身上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为什么事情来得这么突然,真的没有什么征兆吗?”
“爸爸的起居和饮食,一直都很规律的啊。”
段母听着他不断抛出的疑问,每一句都让她的心捏得更皱,更紧,这忽然降临的病,好像是带着刀子而来,一刀刀的刺在她的心脏上,一刀刀的在刮着这个美满幸福家庭的外壳和主心轴,在撕碎着他和她的顽强牢固的意志力。
段母静静的听着他说,默默说话,眼皮随着他哽咽轻微的声音而慢慢下垂。
“爸爸还能活多久?”
段初尹擤了擤鼻子,面色沉静。
段母迟疑了片刻,盯着墙壁上神色淡然,微微笑着的蒙娜丽萨图画,随后毫无表情的说道,“最多一个月。”
“或者半个月。”
“可是他好端端的啊,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地方不舒服。”
段母再也抑制不住强忍了大半天的泪水,嗓音微微嘶哑,“要是知道了是这个结果,打死我也不让他检查啊。”
不知是暂时接受不了自己丈夫突然得了癌症晚期,还是爱了二十几年的男人即将要与自己阴阳两隔,段母心中漂浮过万千思绪,生段初尹时被疼痛折磨了两天一夜的女人都没有叫过一声,强咬着牙挺了过来,还是因强装了太多的坚强,温热的手指逐渐变得冰凉,手腕开始像风吹树叶般抖动,震动着的指尖慢悠悠的抬到嘴唇,轻轻搭在了干裂的唇上,像是在隐藏什么。
段初尹从没见过她这样,他知道她在努力隐藏悲伤,要是真如检查结果所说,段起姚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一个月不到,那就意味着——他甚至不能撑到元旦跨年了,望着母亲这副十几分钟就变老了十几岁的面孔,他隐隐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他将大手轻轻搭在了段母的肩上,轻轻的压了几下,歪头看着段母哭红了的脸庞,微笑道,“明天我们一家去野炊吧!”
中考结束后,段起姚曾提议到一家人出去野炊,但那天他们的野炊过程很不协和,他和段起姚大吵大闹,只因段起姚让他两天后好好打球,他立马喜极而泣,想到自己多年来从没有自由,没有什么个人时间,他的想法很简单——安安静静的睡上两天,段起姚拍拍手掌,说他生来就是段家的培养人和继承人,想要自由可以,那就是不要做段起姚他的的儿子,段初尹承认段起姚在某些过分是个极其自私的人,但确实个好男人,好老公,好商人,好领袖,他从没想过段起姚会患上任何——只能活一个月的重疾。
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自己的十年来换段起姚和段母再续十年的婚姻,他深知段起姚对段母意味着什么,不止是爱人,是家人,还是最信任的人。
要是只有段母留在这世上,不知会怎样呢。
“好啊。”
段母伸出手,轻轻放在他温热的大手上,“好了,你半夜回来也累了,该去睡觉了。”
段初尹点了点头,望着面色苍白的段母,胃里在酸的翻滚着,“母亲,晚安。”
段母微微笑着,拍了拍他宽大耷拉的肩膀,温柔慈祥的“嗯”
了声,随即转身起开了。
他面色淡然的凝着段母颤颤巍巍,踉踉跄跄的脚步,眼眶涌进了酸水,鼻尖急促的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