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头的宫人,谁不想出宫?
如今世道好,女子的地位比前朝高了不老少,出了宫,或投奔父母,好好嫁个人;或打着侍奉过宫中贵人的名头,被世家官宦聘去教家中的女儿,独自一人也能置田买地;或索性开个女学馆,收点束脩,教邻里街坊的姑娘读文识字。。。
只要出宫后不懒不馋不贪不傻,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这道理,谁不懂?
白爷爷想了想,开口,“钏儿啊。。。往日放出去的,都是内宫的女使。咱们掖庭,虽然人多事多,却是个孔雀不落足的地方。。。”
白爷爷这说得很委婉,却也很透彻。
含钏听懂了。
可含钏却不愿放弃。
出宫,两个字,她想都不敢想!
从梦里,直到刚刚那一刻,她从来没想过!
四五岁就入宫为奴,长在宫闱,学在宫闱,不出意外,也会死在宫闱。
这是掖庭宫人的宿命!
可当“出宫”
两个字浮现时,含钏只觉得满脑子都是这两字儿,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似乎要占据她所有的思绪。
出宫!
她想出宫!
她要去宫外看看!
这四四方方的,被红墙绿瓦分割得规矩整齐的天,她已经看够了!
她从没见过自由生长的树、淙淙流淌的河、因四季交替而自然枯萎的花!
含钏紧紧握住拳头,轻声却坚定地开口问,“白爷爷,长乐宫的淑妃娘娘,是否够格决定我的去留?
第十七章浑水豆花
白斗光,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了一声。
含钏双手在腰间的围兜布上擦了擦,语声坚定地再问一遍,“淑妃娘娘,可有资格决定我是否出宫?”
如今的局势,不是出宫,就是去承乾宫顺嫔处。
非左即右,非黑即白。
含钏记得徐慨曾经给她讲过一个故事,壁虎如果遇到危险,会撇下自己的尾巴,断尾求生。当时徐慨告诉她,她人小力气小,遇到事情就要逃跑,先逃跑再向他告状,别拧劲儿、别逞强。。。
阿弥陀佛,她向来跑得比谁都快,怂得比谁的姿势都标准。
白斗光想了想,沉吟道,“。。。淑妃娘娘乃四妃之一,如今位份仅在龚皇后与曲贵妃之下,照理说,若淑妃开口,事成的几率不算小。。。爷爷我豁出脸皮去,看看能不能求个恩典。”
含钏赶紧摆手,“您别去!”
连忙打消白爷爷这念头,“主仆恩情,算之有数。师傅,您年岁大了,四喜的爹身子骨不好,要拿人参养着,也得月月请太医上门诊脉。。。这些说起来都是逾矩的,为啥淑妃娘娘给您破了例?还不是为了这一番主仆恩情!”
“如今,您若为了我,去向淑妃娘娘讨恩典。淑妃娘娘或许会给。可之后呢?万一您有急事要事,需要再求恩典呢?到时候,淑妃娘娘只会觉得咱们人心不足蛇吞象,要了一,还想要十!”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含钏努力将脊背挺直。
这是她如今唯一能抓住的缰绳了!
只能背水一战!
“我自己想想办法吧。”
含钏心里也打着鼓,说来也惭愧,梦里现实加起来两辈子,她着实没为自个儿、为别人认认真真谋划什么。
当初若是徐慨不死,她恐怕仍将脑子放进胃里——吃了就算思考了。含钏细细捋了一遍,事关体大,含钏决定对白爷爷缄口不言,若是出了岔子,她一个人扛,“师傅,我心里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