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马回敬道,“没想到你还对恋爱话题感兴趣,不如由我牵桥搭线,在《闲事月刊》上也帮你开个知心姐姐专栏?”
散兵轻蔑地略仰起下巴:“我看起来很闲?开解安慰人的话我说不来。但你要是想挨骂,我随时奉陪。”
荧知道他现在也就嘴巴毒,刚才说的那番话只是在提醒自己,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刀子嘴豆腐心。”
“…我是不是很久没劈人了,竟然让你有了这样的误解。”
散兵嘴上说着要劈她,抱着胳膊的动作却一直没变过。她抢先走到他前头,转身冲他做了个鬼脸:“劈人要是被投诉到学院去,会扣cao行分哦。”
“…啧,”
散兵脸色忽然一变,“等等,先别过去!”
荧也察觉到了前方的异动,她停下脚步,轻手轻脚地往前走了几步,将身子隐匿在分叉路的拐角处。只见前方的岔路口突然涌出一堆人,好几个愚人众的兵士正在围攻一个红色的家伙,荧定睛一看,是个深渊咏者。她打算先暗中观察,等这两边打得差不多了再上去捡漏。没想到,方才探脑袋出去观察的那一瞬间竟被某人精准地捕捉到了。“旅行者——!救我!”
那个红色的深渊咏者大声喊道。散兵又啧了一声:“他谁啊?怎么还认得你。”
荧摇摇头:“不认识。”
这些深渊咏者长得都一个样,她怎么可能分得清他们谁打谁?那深渊咏者血条眼看快要见底,叫得愈发撕心裂肺:“我是你——最亲爱的——渊上啊——!”
哦,原来是渊上啊。荧漠然地转过头:“趁他们还在打,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渊上急了:“旅行者!你不能这么不念旧情!我!我可是你哥哥的心腹!”
她冷笑一声:“你当初阴我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我是你们殿下的血亲了?”
“我后来不是还送了你临别赠礼作为赔罪么!”
那几个愚人众忍无可忍:“吵死了!能不能好好打架了?!非得在这隔空喊话,耳朵都被你们震聋了!知不知道洞窟里回声很大啊?有没有点素质了?!”
“…抱歉。”
“…不好意思。”
“没关系…喂!你想干嘛?!啊啊啊啊啊啊——”
那几个愚人众的兵士还没来得及开盾防御,就尖叫着被一团青黑色的风洞卷走了。“…烦死了,”
散兵不耐烦地收回脚,“你,去看看他死了没。”
荧愣了愣,下意识回道:“是,大人。”
她走近奄奄一息的渊上,渊上颤抖地朝她伸出手,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蹲下握住了他的手,尽量不去想自己和他曾经的过节。渊上艰难地吞了口血沫子:“旅行者…快逃…殿下他——”
“我哥哥怎么了?!”
荧一听就急了,愈发用力地摇晃着他,“哥哥出事了?!你刚才怎么不早说!你等一会再晕啊!快说哥哥他怎么了!”
“执行官…快逃…小心…殿下…快逃……”
断断续续地说完这句话后,渊上的手渐渐失去了力气,最后,颓然地从她手里滑落。荧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渊上、渊上——!”
早知道…早知道她刚才就不跟他怄气了!都那样了他怎么还有心情和她说说笑笑!她怎么知道他现在这么脆弱?他都还没开盾呢!散兵探了探渊上的鼻息:“别嚎了,他没死,只是累晕了过去。”
“哦……”
荧擦干眼泪,让散兵帮忙一起将渊上抬到一处岩洞里藏好,又喂了他一些回血的伤药才离开。
“愚人众的执行官…一定是「博士」干的!”
荧一边快步往前走,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道。步伐全然没了刚才来时路上的从容轻快,她现在心事重重,步子又急又乱。散兵没有立刻回答。因为这种脏活累活,多托雷从来不会亲自动手。他嫌脏。沿着一路上的打斗痕迹,他们找到了一处更为宽阔的洞窟,大到足以容纳一整个欧庇莱克歌剧院。荧还没踏进洞窟,便被散兵喝止:“你站在原地!别过来!”
但浓烈的血腥气已经扑面而来,就算散兵不让她看,她也能大致猜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她用力拂开散兵试图阻拦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洞窟。从洞口出来,荧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高度约二叁十米的悬崖边缘上,她低头向下望去,崖底密密麻麻地迭了厚厚一层,全是断肢残骸,里面除了深渊教团教众,还混杂了不少愚人众兵士。地上的土壤不知是天生就这么黑,还是因为浸满了血液,踩上去就跟淤泥一样,她踩上去,也觉得脚有些发软了。在这尸山血海的中央,正格格不入地盘踞着一条长着白色羽翼的巨蟒,它通体覆满浅金色鳞片,美丽圣洁得如同某种传说中的神话生物。这巨蟒体型极为庞大,堪比「吞星之鲸」,此时不知是吃撑了还是打架打乏了,它收拢了羽翼,将身子蜷缩成一团,似乎正在睡觉。“这是什么……”
荧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是愚人众培育出来的怪物吗?”
散兵阴沉着脸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没见过它。”
就算曾经身为「试验品」,他对多托雷的实验内容也知道得不算太全面。那个科学疯子,就算哪天抓来几个魔神东拼西凑成嵌合体都并不稀奇。“喂!你要去哪?!”
看到荧直愣愣地往前走,散兵急忙上前拉住她的胳膊。“万一…万一我哥哥,我哥哥被它吞了怎么办?”
荧有些木讷地拔出剑,她双眼赤红,似乎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我找了一圈…都没在地上找到哥哥,我要杀了它…把哥哥救出来……”
“别傻了!你再进去多半也没了,别把自己给搭上!”
散兵死死拽住她,“你哥哥说不定早跑了!”
“哥哥…呜——!”
就在这时,空荡的洞窟里传出一声尖锐凄厉的巨响。是那条巨蟒!荧痛苦地捂住耳朵,一丝鲜血从她手掌的缝隙间淌落下来。场地中央的那条巨蟒不知何时已经支起脖子,它冲着他们的方向又发出了一声鸟鸣般的清啸,金色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们,下一秒就抬高脑袋冲了过来。就算没有双翼,以它的体型够到他们也是轻而易举。“发什么呆?!不知道躲?”
散兵一把抄起荧,向上一跃移动到了对面更高的岩壁上。他刚在岩壁上站稳,便看到那巨蟒一口咬住了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那平台在它嘴里就跟黄油饼干般酥脆,一下子全裂开了。“啧…先撤退!抓紧我。”
顾不得用两条腿跑了,趁着巨蟒吐掉满嘴沙石的空档,散兵横抱起荧向着来时的洞窟飞去。那条道路甚是狭窄,仅容二人通行,这巨蟒定然钻不进来,想必也会知难而退。殊不知这蟒竟跟疯了一般,用它那屋舍大小的脑袋硬生生撞了进来,差点把里面的道路都给撞到坍塌。“它有病吧?地上那么多还不够它吃么!难不成还想吃活食?”
散兵一边飞,还得一边时刻躲避那颗蟒首的追击,不由气得破口大骂。数不清经过了多少个岔路口,直到他的空居力完全耗竭,身后的撞击声才逐渐变小了,兴许是它体型过大,被卡半道上了。现在周遭的环境相对安全,散兵刚将荧放下,她就立刻找了个角落,跪伏在地上呕吐了起来。她一边哭一边呕吐,几乎要将内脏都给咳出来。生理性的反胃和精神上遭受的冲击不断刺激着她的胃,胃容物跟冒着泡泡的碳酸汽水似的在她胸腔中、嗓子眼里持续上涌、沸腾。直到荧哭够了,胃里也吐得不剩下任何东西了,散兵才走了过来。他递给她一块手帕,她没接,他只好蹲下亲自用那块手帕仔仔细细地将她嘴角的秽物擦去。散兵难得地没趁机奚落她,他尽量放缓了语气:“没见过尸体?吓成这样。”
荧还在逞强嘴硬:“我…我晕你!你飞的时候七拐八绕的,还时不时突然来个空中叁百六十度大转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