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守城利器,足以对流民造成巨大的杀伤。
至少,在真正的明白人眼中看来,外面的流民虽然多,却几乎没有能攻陷隆山的可能。唯一的一点机会,就是里应外合,由城内的善友会余孽偷袭开城。只要防住这点,拖上十天半月,郡城的大军一到,流民大军便会顷刻间烟消云散,不复威胁。
对坐拥如此多手段,粮食水源兵械都不缺的隆山来说,守半个月似乎毫无难度。
然而,陈武和王汇方却不这么觉得。
双方的大军汇合、对隆山城完成了围三放一的包围后,太平义军跟善友会一边四处抓人,摩拳擦掌准备攻城,一边开始筹备正式的结盟。虽说只是一个象征性的仪式,但为了表示诚意,盟会办的还是很郑重的,双方各自邀请了前来投奔的何氏三兄弟、白眉盗、黑胡子马匪、豪强李东等等头面人物见证。
两边的首领也在各自的护卫下焚香祭天、歃血为盟。
虽然对这一套很不感冒,但出于礼该做的还一步都不能少。陈武硬着头皮喝了血酒,跟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但游戏论坛上却早有耳闻的善友会会主王汇方互称了兄弟。这一声称呼叫出来,别管两边的人心里怎么想,至少表面上气氛热络了起来。
陈武跟王汇方随后当场设宴,庆祝太平义军和善友会的正式结盟。
所谓喝酒,其实只是一个托辞。陈武知道,王汇方真正在意的,是想借这个机会找陈武问清楚,自己之前言道可以全歼武安警备旅团的办法。
如果这个法子并不可靠,或者是陈武随口吹嘘出来的,那王汇方可不会真个的把最有价值的东城让给陈武。刚才的盟约,以王汇方这样的性格,又怎么会真的放在心上?无非是有用的时候提一下,没用的时候直接当厕纸罢了。
至于说如何破隆山,这个被外人看来很难完成的计划,在两人看来反而没有难度可言,甚至不约而同的没有提及。或许没有善友会介入的情况下,陈武还要费一番心思。但现在,关键已经放到如何应对武安的大军上。
“办法自然是有的。”
知道王汇方并没有轻信,陈武不慌不忙的道:“自古以来,想要以弱胜强,无非是天时、地利、人和这三者。如今,帝国在筹备对瓦刺之战,大军齐聚西北。按照前些年瓦刺的习惯,不到十月不会打起来。这对咱们来说,就是天时。但只有天时,还不足以对付郡城武安的警备旅团。因此,就要想办法借助地利了。”
“你是说……”
王汇方大概知道陈武在打什么主意了,只是一时间还无法确定。
“这个法子,需要准确的情报。只要能把握好官军的时间,诱使他们上当的可能还是很大的。当然,若是有善友会的内应配合一下,那把握就更大了。”
这样说着,陈武压低了声音,简明扼要的说出了自己计划的关键点。
王汇方摩挲着手中的酒杯想了半天,最终被说服了。
很快,善友会跟陈武的太平义军联手放出了大量侦骑,奔赴郡城周围打探武安官军的消息。另外一批可靠的心腹,趁机带着铁锤石凿等工具悄然离开了营地。两批人几乎同时离开后,太平义军和善友会的流民大军稍作准备,开始对隆山府发动了试探性的进攻。
如果是目光短浅之辈,只想着眼前的隆山,想破城反而不需这么麻烦。大军全力进攻,配合善友会的内应,自然可以一举攻下。但在陈武看来,隆山已经是锅里的肉,他真正想要做的是借此吃下郡城武安的援军。
说穿了,围攻隆山只是一个幌子,陈武正准备做的是穿越前的围点打援。
正因为是演戏给官军看,这进攻的力度就非常有讲究了。
首先不能真的攻破城,不然武安的官军得到消息多半就不会来了;其次还要给隆山官府施加足够的压力,让他们有一种情况危急、贼军只要再加把力就能攻破城的感觉,这样他们才会不断催促武安的官军加快速度。
基于这个想法,善友会的内应并没急着开城,而是这边放几把火,那边偷袭杀了几个民团,到处给隆山府添乱,但又不会真的造成致命的影响,以此迷惑官军。外面的义军则按部就班的开始攻城,并且采用了流民攻城最常见的办法:驱赶附近百姓填护城河。
不先解决这个,想要攻陷隆山就是天方夜谭。
隆山府虽然提前两天将附近村镇的百姓迁进城,但时间紧迫,再加上善友会的暗中阻挠,终究不可能全部完成。何况,很多人也不愿意抛下家产进城;又或者听了太平义军的口号,心里对义军有一点幻想,觉得对方应该不会难为穷人。最终,这些人不管男女老小,统统被义军和善友会的抓了过来,前后凑了近两千人。
这些可怜人中,有很多隆山城头上的官军和民团都认识,甚至干脆就是亲戚乡邻。
与此同时,在官军床弩的射程之外,陈武的义军已经征发了一批流民,赶制了大批装满了沙土石块的麻袋,堆积的如同小山一般高。
“顺着这里往前跑,只要填进去三个麻袋你们就安全了!”
大批义军拿着刀枪,指着旁边几十斤的麻袋,驱赶这些隆山城附近的平民开始分批填河。
谁都知道,隆山城的官军不可能放任不管,过去填护城河的绝大部分可能都回不来。可在义军的刀枪逼迫下,他们别无选择,只能一咬牙,扛起麻袋开始往前跑。
隆山城的南城墙上,立即骚动了起来。
“贼军开始填河了!”
“床弩准备,先射杀几个吓阻他们。”
“别动手,我叔父就在里面啊!”
“该死的反贼,居然如此丧心病狂,驱赶附近的隆山百姓攻城。”
隆山城头上的官军又是愤怒,又是无奈。尤其是那些在队伍中认出亲戚乡邻的官军,更是怒骂连连,但始终不肯发起攻击。已经上好弦的床弩和官军中的步弓手,也迟迟没有开弓。这么片刻功夫,已经有身强体壮的跑过了大半路,眼瞅着再过百十步距离,就能把麻袋抛进护城河中。
由于天气干燥,隆山护城河的水深充其量只有往年的一半。
如果不管不问,放任这些隆山百姓填河,最多只要小半天时间,就能硬生生填出一条路来。
曾经的隆山城防营副联队长,现在的隆山官军最高长官莫伦,目睹了这一幕,尽管心里愤恨之极,但也只能一咬牙,对城头上的官军下达了攻击命令:“听着,就算他们是隆山百姓,现在也是在帮反贼攻城。想想城里的自家老小,不想变成流贼的,就都给我使劲打,不要有同情心!否则军法处置!”
莫伦的命令,让隆山官军下定了决心。
伴随着一队步弓手最先开弓,射杀了两名跑的最靠前的隆山百姓,布置在城头上的四架床弩也松开了机括,按着早就调整好的角度开始射击。这些床弩射的与其说是箭,倒不如说是标枪。那巨大的枪身在弓弦推动和自身重力下,有着可怕的贯穿力。别说是皮甲了,就算是陈武他们身穿的锁子甲,也是中者必死。
仿佛是转眼间,四架床弩射出了十二道标枪般的巨箭,在填河的隆山百姓中刮出了一道道残酷的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