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捋着胡须:“你相公疼你,怕你这些时日吃苦劳身,就当是诊个平安脉了。”
秦筝看向楚承稷,后者对她点了下头:“去吧。”
秦筝觉得这大概就是古代版的体检了,也没再犹豫,走过去坐到桌旁,伸出手腕。
老大夫手指搭在秦筝腕儿上,沉吟片刻道:“肝气郁结,脾胃亏虚,当是忧思过重所致,问题可大可小,自己平日里还是需要多加调养,我给你开个补气怡神的方子。”
秦筝自己没觉得有哪儿不舒服,被大夫诊出这么些症状来,还有些讶然。
不过转念一想,这不就是后世说的精神紧张,压力过大吗?
穿到赐死现场,一路遇险苟到现在,她要是半点压力没有就怪了。
秦筝并没觉得老大夫说的这些有多严重,向老大夫道谢道:“多谢大夫,我会多注意的。”
楚承稷却是拧起了眉心,她是忧思过重,心绪不宁,晚间才睡得不安稳?
老大夫一边写方子一边道:“先前你相公受伤,你衣不解带照料他,我还说你相公能娶到你这样的娘子是他的福分,如今看来,女娃子你自己也是个有福的,瞧瞧你相公多体恤你,生怕你受累落下病根。”
秦筝抱赧垂下眸子,看不见楚承稷听见老大夫这话是何神情。
她自己却是有些不自在的,她对他的那些猜测始终都只是猜测,和这么一个强大又安全感爆棚的人朝夕相处,想做到心如止水还是有点难。
老大夫写完方子,拿起纸吹了吹,看着上边的墨迹,夸道:“你这好用!写出来的字瞧着都比以往有筋骨。”
楚承稷道:“随手制的,您老喜欢,改天我再做一支送您。”
老大夫显然真馋那支紫毫,顿时捋须一笑:“那我就占这个便宜了,砚纸你继续用着,不必急着还我。”
秦筝拿了诊金给老大夫时,老大夫摆摆手不肯收:“你相公答应给我做一支紫毫,那便是诊金了。”
老大夫收拾起药箱,不忘对楚承稷说:“等你有空了,咱们再杀几盘,你那日破我的棋局,我回去琢磨了好几天,可算是琢磨出如何胜你了。”
楚承稷淡笑着点头说好,却像是穿林而过的风,看着温和,却叫人寻不到根。
老大夫走后,他才看着秦筝叹了一口气,“阿筝是不是想家了?”
嗓音罕见的柔和。
下了一天一夜的雨停了,初阳从窗外照进来,洒落在他身上,他整个人都沐浴在光影里。
可能是他这一刻被初阳笼罩的模样太温柔,也可能是“家”
那个字太触人心弦,秦筝心口像是被什么柔软的触角轻轻碰了一下,再坚固的心防都有些溃不成军。
家?
她的家,在几千年后的异世,早回不去了啊。
眼底突然有些涩,她只轻轻点了下头:“嗯。”
言罢就垂下了眼睫,试图逼退那股涩意,不想叫他看出什么。
很奇怪,人在真正难过的时候,反而想藏起来。
一只大手落在她顶,可能是想安慰她,不轻不重地揉了揉:“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回去的。”
或许是某一瞬间她身上那股苍凉的孤寂感让楚承稷觉得似曾相识,他那双清冷而温和的眸子多了几许别的情绪:“不会太久。”
秦筝感受着揉着自己顶的那股力道,眼睫低垂,下意识掐紧了自己指尖来抵御心里的那份悸动,还有一分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涩意。
……
巳时刚至,林尧就遣人来请楚承稷去祠堂。
秦筝这时才得知昨夜二当家竟带着西寨人前来突袭,好在被楚承稷带人拿下了。
她下意识看了在院门口同前来传话的汉子交涉的楚承稷一眼,她们来祁云寨不过几日,让林尧兄妹困扰多年的西寨,就这么被解决了?
或许,这也是那夜他和林尧密谈的一部分吧。
祁云寨的势力已经拧成一股绳了,下一步……他要么是招兵买马壮大势力,要么就是集训祁云寨这群庄稼汉。
之前水匪突袭,在堰窟时秦筝就注意到山寨里的武器装备很不齐全,往后若是同朝廷的军队作战,以山寨里目前的武装水平,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不管是招兵买马还是置办武器装备都少不了银子,祁云寨并不富庶,楚承稷和6家那边虽联系上了,但还没正式碰头,6家现在靠淮南王庇护,不好明面上支持他,暗中给些银钱应该还是可以。
就是不知道6家能给多少了。
秦筝一番思索,直觉楚承稷暂时不会招兵买马扩大势力,毕竟养一支军队花销可大着,他不如把现有的银钱都投放到祁云寨这些人身上,他需要一支精锐。
等把祁云寨这些人带出来了,往后再扩大势力时,来的自有祁云寨这些人带,这样一层一层叠下去,才能形成一个稳固的管理体系。
秦筝想着这些,耳边又回响起楚承稷那句“不会太久”
,她猛地打住了自己的思绪。
突然就很想找点事做分散注意力。
楚承稷已经去了祠堂,卢婶子去帮山寨里的人家插秧了。
日头高悬,檐瓦上的水干了大半,秦筝看了一眼屋子里还没拿走的接雨水的木盆,从堆放柴禾的墙根处找了把木梯,搭上屋顶,打算去把昨夜漏水的地方修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