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桑黎川已经几个月没回家了。
桑逾的母亲过世得早,她从小到大和桑黎川相处的时间也很少,但知道桑黎川的生意越做越大,宅子换得越来越豪华。
短短十年里她搬了七次家,不停的辗转颠沛让她始终没有获得过归属感。
现在住得这栋别墅建得宛若欧洲古堡,高墙巍峨,耸入云天,玻璃窗格连结着穹顶和一楼的平地,大片的阳光照在家里的盆栽上,映出叶片灰败的阴影。
她的卧室不在顶楼,楼上还有一间阁楼用作仓库,陈列着一些家具杂物和熟人送的礼物。
但和在顶楼没多大区别,总归是冬冷夏热不宜人居。
春日短暂,夏天就快要到了。
桑逾眺望了一眼楼下的庭院,家里的用人正忙碌地用水管冲刷着草坪边溢出的淤泥。
上午下了一场滂沱大雨,草皮有根系固定,没被突如其来的雨水冲走,下面的泥土倒是融进水里染浑了水,随水流走了。
桑逾的目光还没来得及从院门口收回,一辆贴了磨砂膜的黑色轿车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电动铁门随即被岗亭的保安操控着打开,车子驶进院子。
继母和妹妹回来了。
桑逾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迎接。
毕竟她们离家的时候没有跟她打过招呼。
不久楼下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似乎是妹妹桑珏正兴高采烈地拆着战利品。
桑珏素来飞扬跋扈,能让她这么高兴,一定是刚扫荡完商场。
继母的衣服首饰都是定制了送货上门的,只有她们这些小女孩的物品需要到线下的专柜购买。
而她今年十三岁了,长得和赵毓芳一般高了,可以穿得下赵毓芳的衣服,也就可以捡些赵毓芳那三间衣帽间都装不下的旧衣服了。
家用电梯的门缓缓打开,继母赵毓芳从电梯里出来,和她撞个正着,不冷不热地问:“醒了?”
桑逾恭敬地叫:“小妈。”
赵毓芳手中拿着一个木匣子,当着她的面打开:“看你睡得正香就没叫醒你。这些是我在店里买的可以调节尺寸的小物件,你自己挑样喜欢的戴上吧。”
面前的匣子里净是些五颜六色、看着就俗气的玉石,和古朴沉郁的木质珠串,还有篆刻了古老人像的异域风金属牌。
和她的年纪气质根本不搭,一看就是赵毓芳买给自己的。
准是到家才想起,逛了趟商场回来,什么都没给她带。
桑逾心知肚明,却仍是说:“谢谢小妈。”
“你换身衣服下楼吧,等会你爸要带客人回家里。”
赵毓芳吩咐完就转身洗澡去了。
桑逾看看赵毓芳的背影,又看看匣子里的配饰,半晌,默不作声回了自己的卧室。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细白的脖颈。
两弯嶙峋的锁骨前空荡荡的,确实感觉她骨瘦如柴,仿佛没吃过一顿饱饭。
她生来就是这样体格和不易长肉的体质,赵毓芳说小孩子进补稍有不慎便会过了头,故而哪怕家里补品不少,也不敢喂给她吃,只是把她安排在顶层,让她多晒晒太阳,补补钙,看看骨架能不能再长大些。
桑逾挑衣服挑了半个钟头都没挑出结果,正发着愁,赵毓芳就敲门进来给她拿了主意。
赵毓芳的衣品是一流的,从桑逾的衣柜里拿出一件没有扣子的丝绸衬衫,一条晕染了淡绿色的罗裙。
用这一套来搭配那些俗不可耐的玉石,很有“草色遥看近却无”
的格调,素雅又贵气,比什么珠光宝气的锦衣华服都要显得上档次。
赵毓芳看着穿戴齐整的桑逾,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次来的是北边的大人物,说不定没多久我们就要举家北迁,待会见了贵客,问完好就回你的房间待着,多说多错,也不需要你做什么。”
大人物,举家北迁,话里信息量虽大,桑逾却未表现出丝毫诧异。她对搬家已经麻木了,而且她向来没存在感,想来也不会影响桑黎川的生意,只是温吞地应下。
大人们的事本就轮不到小孩子插手,而且赵毓芳也没教过她怎么和客人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