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静了。
枝头的叶不动了。
天也暗了。
心事昭然,泪流不止。
“鹿鹿——”
那个冷酷狠戾的男子,此刻睚眦欲裂,痛呼出声,向它狂奔而来。
他叫的是璐璐,那是它少女时的名字,真好,死时还能得到他亲昵到悲痛的称呼。
其实它也不算太蠢的,它知道,他要杀自己,割下皮毛,送给能扶持他称帝的岳父。
严锋将它的头靠在自己的怀里,不敢拔下它脯上的箭矢,他怕力道控制不好。反倒伤了它。
是的,他怕,他这样手段狠辣的人,也会怕。
你看,他的手一直抖着,唇哆嗦着,心脏剧烈地收缩着。
尽管,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在怕什么。
不过是一头宠鹿而已。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小鹿在心中默默地想着。
它安静地任由他抱着,觉察到他的颤抖和惊恐,它忽然抬头,清澈迷蒙的大眼与他对视,亲昵地、用脑袋去蹭蹭他的下巴,似乎在安慰他。
如果我这身皮毛能成全你的雄心壮志,那我一定毫不犹豫地给你。譬如现在,此刻。
可惜。它不会说话,不能对他亲口说,‘严锋,我就是璐璐啊,那个突然消失的璐璐’。
即便它能开口又怎样,他都不记得它了。
想到这里,储在眼眸里迟迟不肯掉落的热泪,顷刻滚落。
“鹿鹿……”
眼看它的眼快要闭上。严锋紧张得声音都变了调,“鹿鹿,我带你去看大夫!你千万要撑住!”
小鹿半睁着眼睛看他,瞧着他焦急恐慌的面容,它想,此生能得他的垂怜与眷顾,追随了他这四百多年,便也值了罢。
一直紧跟在肃王身边的鹿死了。
肃王整个人好像丢了魂一般。怔怔然,怆怆然。
那位左相家的小姐带着浑身怨怒来闹了。
“你果然,对那头鹿怀有别样的心思!”
她克制着自己不要形象全无地嘶声质问。
严锋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本王要取消婚事。”
“什么?”
这名端庄娴静的名门闺秀瞬间拔高了声量,“婚期近在眉睫,你竟然要取消婚事?敢问你这般随性作为,置我朱家于何地?!”
严锋忽然回头,眼神冰冷,藐视着她,“你敢这么对本王说话?”
朱芸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口快,她垂下眼帘,隐忍地握了握拳,竭力冷静地说:“王爷若放弃与我朱家联姻,可知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失去左相的势力支持,意味着皇位离自己又拉长了很大的距离。
“呵,”
他毫不客气地讥讽,“你真是个可怜的女人,婚姻大事只能被沦为政治的附属品、牺牲品呢。”
毫无疑问地,这话恰好戳中朱芸的心窝。她愤恨地抬头,瞪着严锋。
“你没资格直视着我。”
他面色一沉,出手如电地擒住她的肩,大掌上移,掐住她的喉咙。
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痛苦绝望的神情,严锋慢慢地说道:“本王这双手。夺去不少人的性命,现在,不介意再多一条。”
朱芸目露惊恐,那所谓的高傲贵女的仪态瞬间抛到脑后。
她快要窒息了。
“我……我错了……求王爷……饶命!”
话落,严锋跟扔垃圾一样,嫌恶地将她甩到墙角去,拈起桌上干净的手绢,细致地擦拭着手。
“滚吧,从今往后,最好别出现在本王的面前。”
他冷厉地说道。
朱芸哆嗦了一下,连滚带爬地出了门去。
屋子又安静了下来。
他捂着胸口,抵挡着那阵难言的揪疼,额上布满了冷汗。
严锋上了奏折,请求回沧州。然后,也不等皇帝批准,便带着军队,浩浩荡荡地出了城门。
当他回到沧州的王府,看见那座“露园”
时,有什么东西,在心中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