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呵!
沈夫人手里茶杯正搁在嘴边儿,顿住了。
饶是沈夫人,也不由被张老爷子的无耻惊呆了,孙子孙女都长这么大了,竟然神经兮兮的要破镜重圆,傻了吧这是!
张老爷被沈夫人瞧傻子一般的目光盯的颇不自在,其实这话他也说的艰难,两人之间跟闹崩了差不多,至多也就多了个名分当幌子,如今这么说,明摆着自己扇自己大耳瓜子,他脸上也臊的慌。
眼瞧着沈夫人默不吭声,张老爷心里没底,忍着脸上羞色,清了清嗓子,难掩忐忑:“夫人?”
“嗬~~”
沈夫人觉得好笑极了,也确实笑出声来,随意将茶杯放到案几上,眼中讥讽毫不掩饰,嗤笑道:“别开玩笑了,有事直说,我没工夫听你闲扯。”
她瞥了眼张老爷窘态,开始算账道:“还有,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是说我不安于室,给你戴绿帽子?那人是谁,你最好一一讲个明白。”
沈夫人压根儿没把张老爷的话当真,亦不愿受委屈,一见面就不明不白的拿话挤兑她,这是和好的态度?啊呸!
她这辈子最大的委屈就是跟了眼前这人,要不是皇帝发神经,乱点鸳鸯谱,她哪儿用得着被恶心好几年?要不是不愿给她爹惹麻烦,她早敲死这王八羔子。如今要她再受个窝囊气,那还不如直接弄死她得了。
张老爷不安的捋了捋胡须,保养得益的脸上依旧儒雅非常,只是此时表情略带一丝难堪,面对沈夫人的强势,难掩心虚,不由眼睑微颤,顾左右而言他,道:“夫人消消气,以前是我不对,怠慢了夫人。如今,咱们年纪都大了,以往种种,我给夫人陪个不是,夫人原谅则个。往后,咱们安生过……”
“哦,我明白了。”
沈夫人觉得再任他胡言乱语,她会先忍不住宰了这老东西的,打断他的话,她脸色淡淡的点了点头。
张老爷眼睛一亮,面带期望的瞅着沈夫人,眼中流露出丝丝情意,试探道:“那,夫人意思是——”
“原来你是来恶心我的。”
沈夫人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荒谬的瞅着张老爷霎时僵住的老脸,不再客气:“你同姓王的黏了吧唧的过了这么多年,孩子生了一个又一个,如今一句轻飘飘的道歉,便想骗我与你重归于好,呵呵!”
沈夫人瞅着张老爷,眼睛里燃烧着两簇熊熊火焰,嘴角挂着一抹讽笑:“你打量我是个傻的,还是你脑子被门夹了?”
张老爷坐立不安,他知道沈夫人难缠,也做好被刁难的准备,可是没想到她竟一点儿不顾旧情,想当初,新婚时候,他们也如胶似漆的恩爱过啊!想到这儿,张老爷满脸失落,抬眼看向沈夫人,却被她眼中怒色惊住了,怔了怔,叹了口气,沮丧道:“夫人,你竟这么恨我么?”
他一直以为,夫人愤而离府,是恼他偏爱小王氏,心生醋意,且原配大王氏的一双儿女对她心有间隙,更亲重小王氏,与嫡母疏远的缘故。便是夫人时不时的发作一通,也全当她受了委屈,他心怀愧疚,让着也就是了。
如今看来,她对他竟是一丝情谊也无,这如何不令他感伤。
沈夫人将脸扭到一旁,再看一眼那张老脸上的作态,她会吐得,“如今,再说这些,不觉可笑么?”
沈夫人心里不屑极了,只觉得这男人真真令人作呕。
“我确实愧对夫人。”
张老爷低头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满脸悲伤道:“可是,夫人,当初,我也是不得已啊!”
当时,他瞧着一双儿女哭哭啼啼,抱着小王氏不撒手,想着到底是亲姨母,便软了心肠。后来晓得儿女对沈夫人态度不好,可他怜惜他们幼年丧母,实在不忍苛责,便睁只眼闭只眼,想着沈夫人大度,必然不会计较幼儿无心之语,也就没当回事。至于小王氏,唉!对着一张与亡妻相似的脸庞,他确是忍不住想要多纵容一些,对她更好些,小王氏却有不妥之处,但每回当他刚刚狠下心意图惩戒一番,小王氏总是哭成一团口口声声喊着姐姐,这,这让他如何下的了手?
“你是不得已去睡她的,也是不得已在书房苟且的,更是不得已偏向她们姐妹的儿女。哼哼,”
沈夫人被气笑了,一样样的数着张老爷做的那些子事儿,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凉凉讥嘲道:“那可真是委屈你了。”
顿了顿,沈夫人干脆敞开了,也不看张老爷青白的脸色,冷哼一声道:“你既想要与王家续亲,为何当初不明白说清楚,娶了我却又摆出一副对王氏深情不悔,甚至因此放纵妾室子女对正室不敬。怎么,你是瞧着我沈家好欺负是吧?”
“不,不是……”
张老爷连忙摆手,慌乱否认。他只是可怜小王氏罢了。
沈夫人却不给他机会,满眼嗤笑,道:“你以为离了你我就嫁不出去了吗?非你不可吗?正妻还没进门,就先偷偷摸摸的将原配庶妹抬进府,这是防着我呢!当我很稀罕么?要不是皇上……”
猛地顿住话头,沈夫人眼眸一闪,瞬间情绪平复下来,闲闲往背后一靠,拨弄着手脖子上的黄晶手钏,缓缓道:
“甭拿劳什子情分说事儿,你我之间早没那玩意儿了。哦,你和那些女人睡够了,现下又想和我过日子,这话不觉可笑么?”
斜眼瞥了眼一脸僵滞的张老爷,视线从灰白色的发间略过,沈夫人满心满肺的鄙夷不屑,哼!真当自己是银子,谁都稀罕啊?年轻时候好歹还有一张俊秀儒雅的脸,就那她都不要了,如今——就只瞅见皱纹了,一张老脸难看的紧,她能看上才怪!
老了、没用了才又想起她来,呵呵,谁又比谁更贱么?
张老爷被沈夫人一番话堵的,心肝儿都憋着疼,连吸气都觉得嗓子里跟针扎似的,真被刺激狠了。他不是傻子,不管从前是何想法,单单这番话过后,他同沈夫人之间却是再无转圜余地。
他想反驳来着,可是话到嘴边儿,却是怎么也吐不出来——他心里头虚着呢!
沈夫人毫不留情的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点儿遮羞布揭开,简单点儿概括就四个字:宠妾灭妻。她没鼓捣着使坏,叫御史参他一本,已是良善无比。
如今,还想叫她将一颗干瘪的老干草嚼吧嚼吧吞下肚,哼哼,可饶了她吧,她怕把嗓子划破呢!
这时候,沈夫人心里头算是出了口恶气,只要张默不高兴,她就开心圆满了。这些话她老早想说了,可是,又不能真和离,说与不说没甚差别。再者,为着儿子,她便是忍上些许也无妨。
可今儿是这老东西上赶子粘着她,非要自个儿找抽,她要是再客气,还真说不过去!
自作自受!沈夫人从鼻子里哼出了声,嫌弃的撇开视线。
你想续娶原配庶妹,不会吱一声?皇帝试探你的时候,你嘴巴被泥糊住了,禀明实情会死么?会么?
既然说了愿意,还作出欢喜模样的娶她进门,索性好好过日子呗!可新婚的热劲儿还没消呢,就弄出个庶子来打她脸,怎么,当她好性儿,易拿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