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贞对祁暄问:&ldo;世子,您怎么突然对盐帮有兴趣了。&rdo;祁暄哼笑一声:&ldo;盐帮和朝廷的关系根深蒂固,了解他们比了解其他更有用。&rdo;多余便不再多言,临近中午的时候,钱平就回来禀报了。&ldo;世子,打听清楚了,最近盐帮分舵孙舵主身边确实多了一拨外乡人,说是西北来的客商,带头那个叫周六爷,大伙儿都听他的,是个练家子,据说是孙舵主的大舅哥,从前没来过京城。&rdo;钱平只有禀告事情的时候,才能连续说这么多话。祁暄站在案边,用一支笔拨弄着砚台里的墨:&ldo;最近他们在京城惹事没有?&rdo;&ldo;有,就在昨儿晚上。盐帮出动了不少兄弟,好像抓了几个不开眼的官家子弟,不能说绑架吧,全都围在天香楼里,至于要干什么就不知道了。哦,天香楼是一家妓馆,在烟柳胡同。&rdo;钱平禀告完之后,李茂贞不解发问:&ldo;抓了官家子弟,困在天香楼里做什么?&rdo;钱平瞥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我怎么知道干什么,我又没进天香楼。祁暄搅和墨汁的动作顿了顿:&ldo;天香楼……&rdo;很熟悉的名字,在哪儿听过来着。猛地想起上一世的事情,周六爷,若是他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北阳侯谭靖宗身边的副将周永明,祁暄听人说过,这人武功不错,排行老六,人称六爷。还真是北阳侯府。谭靖宗让周永明过来绑了京里几个人家的纨绔,关在天香楼,陆家,徐家,褚家这几家表面上看着没什么联系,不过若是从大局来看,全都是文臣府邸,谭靖宗出身武将,对文臣很有成见,因为早年间,谭家被当时的御史参告不敬皇恩,口诛笔伐之下,谭家退隐京城,往西北去,而如今,很显然谭靖宗有了回京之心,在他回京之前,看样子是想造势,送一份大礼给朝中文臣。妓馆这种地方,明令禁止官员出入,因为有伤风化,虽屡禁不止,可一旦被抓到,基本上能断送其政治生涯。而官宦子弟亦然,有家风家训的府邸,都不会允许子孙出入这种地方,周永明故意把人安排在天香楼里,应该不是只想找个地方安置他们这么简单。祁暄找到祁正阳,父子俩坐在花园的亭子里,祁暄亲自给祁正阳倒茶,送到祁正阳手边,祁正阳看着儿子,一时有些受宠若惊,捧着茶碗感慨:&ldo;自从你十四岁以后,就没给我倒过茶了。今儿是……&rdo;祁暄微微一笑:&ldo;是我不好,今后定多为父亲斟茶。&rdo;祁正阳喝了一口,问道:&ldo;你今儿让钱平去查什么的?是有什么想跟我说?&rdo;祁暄点头:&ldo;父亲英明。我让钱平去查了盐帮,有点收获。&rdo;&ldo;盐帮?&rdo;祁正阳停下喝茶的动作,语带疑惑:&ldo;你让人查那里做什么。&rdo;&ldo;昨天夜里,盐帮的人绑走了六七个官宦子弟,关在天香楼里。楚六今早来找我,问我怎么办,我让钱平去查了之后才发现,盐帮的舵主孙金亮身边多了一帮从西北来的客商,父亲能猜到是些什么人吗?&rdo;祁暄目光精湛,神思敏捷,与往昔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完全不同,这回战场看来带他去对了,整个人仿佛被洗髓了般,光华内敛。&ldo;北阳侯身边的副将周永明,人称周六爷。&rdo;祁暄说到这里,祁正阳就不得不定下神听了,眉头紧锁:&ldo;他来做什么?&rdo;&ldo;北阳侯在西北待够了,想回京了吧。但是京里那些个老学究,酸臭迂腐的文臣跟北阳侯不对付,北阳侯韬光养晦这么些年,既然回来,自然是要闹点响动出来,让那些文臣们的子孙在天香楼丢一回大脸,北阳侯这心里约莫就舒坦了。&rdo;祁正阳若有所思:&ldo;若你说的是真的,那京里可有好戏看了。&rdo;武安侯府也是武将府邸,有人要出手对付文臣,他可不想插手,只看戏就好。&ldo;父亲可想看一场更大的好戏?&rdo;祁暄神秘发问。祁正阳惊奇:&ldo;此话何解?&rdo;&ldo;让京里的文臣们丢脸固然有趣,但若就此放任机会,未免可惜。父亲想想,北阳侯为何这时候请命回京来?因为西北平了,有功而返,可北阳侯这么些年皆在西北周旋,京中势力像块人人争抢的大饼,皇上亲政十几年,如今该分的饼都分完了,北阳侯回京,还能在陛下那里分到什么残根剩饭?所以他回京定然是想投靠一方。&rdo;祁暄从位置上站起,在亭子里来回踱步,与祁正阳分解心中所想:&ldo;大皇子那儿有陆首辅和徐次辅,太子那儿有咱们武安侯府,而三皇子那边只有一个崇敬侯府撑着,崇敬侯贺荣章看着精明,其实未必,虚张声势的花架子,顶着侯府的出身,做的却是空有名无实权的事,北阳侯若想找个能够重视他的势力投靠,父亲觉得他会投靠哪边?&rdo;祁暄笃定一笑。祁正阳似有所悟:&ldo;他想投靠三皇子。&rdo;&ldo;不错。三皇子。但三皇子身边已经有了一个贺家,两虎相争,必有所伤,父亲觉得是看两虎撕咬痛快,还是看看文臣们丢脸痛快?若能借此机会,让谭家和贺家加快反目,父亲觉得如何?&rdo;祁暄将问题抛给了祁正阳,祁正阳略微思考一番后,笑问:&ldo;两虎争斗,与我们何干?争的也是三皇子的势力。&rdo;&ldo;父亲想想,谭家和贺家若是争斗,哪家的胜算大些?&rdo;祁暄两手撑在石桌边沿,目光中透着兴致勃勃的光亮。&ldo;自然是谭家,你也说过崇敬侯是个花架子,我亦这么觉得。&rdo;祁正阳的话却没有得到祁暄的赞同:&ldo;父亲,我只是说崇敬侯贺荣章是个花架子,却没说贺家一定会输。&rdo;&ldo;难不成他们会赢?&rdo;祁正阳似乎有不同见解:&ldo;你太小看北阳侯了,他是只猎豹,只要被他盯上的猎物,鲜少有跑掉的,贺家在我看来,并没有这个逃跑的本事。&rdo;&ldo;若是几年以后,确实贺家会落于下风,但是现在不同,姐姐初登后位,手中权柄不稳,后宫各妃嫔仍会下意识以年长的德妃和贤妃为尊,这是后宫多年形成的权利习惯,不是短时间内,或是强硬的一道圣旨可以改变的。得潜移默化一段时间后,才能有所成效。&rdo;祁暄历经一世,想事情的方式已然大不相同。&ldo;既然如此,那又何必急于一时,等几年后,他们实力相当之时,让他们自己斗去,咱们还省力了。&rdo;祁暄摇头,笑道:&ldo;可那时候,就错失了打压北阳侯府的机会。若是多年以后,北阳侯府与崇敬侯府撕破脸,崇敬侯府落败,北阳侯府成功上了三皇子的船,那时三皇子有北阳侯相助,如虎添翼,而崇敬侯府必然会对三皇子心生不满,转而投向大皇子,让大皇子身边又多了一个助力,那时候,太子和我们武安侯府就腹背受敌了。&rdo;祁正阳眯着眼,略感心惊,他的确没有想到那么深远的地方。&ldo;所以,父亲现在觉得让他们提前斗起来,是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rdo;让北阳侯府不能跻身三皇子身边,贺家就不会与三皇子决裂,更加不会投入大皇子怀抱,那么今后贺绍景和张连清就是对头,两只狐狸凑在一起,太难对付,若是分而击之,把握就大很多。祁正阳也说不清这个主意是好是坏,但又不能否认祁暄推测的有些道理。&ldo;那你想怎么办?&rdo;祁正阳真觉得儿子长大了,若是从前的话,他最厌烦的就是这种阴谋阳谋,尔虞我诈的事情,如今会为侯府着想了。祁暄没有说话,但祁正阳知道,他心中已然有了计较。便放手让他去,从前想方设法想叫他处理各种事情,他多有推脱,现在既然他想干,那边由着他,不管办成办不成,有他这个爹在,总不会出什么太大的乱子。顾青竹惦记着几张药方子,想要改一改,便来的比较早,昀生和良甫开门后,正在打扫卫生。顾青竹提着衣摆正要入内,眼角瞥见店铺旁边似乎有些不一样,隔壁的簪花铺子还没开,门板关着,在那门板外竟然设了一个早点摊,早上出门着急,就吃了两块糕点,喝了些水,探头看了看,便走过去了。这才发现,那早点摊卖的是豆腐脑。摊位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见顾青竹过来,便笑道:&ldo;小公子,来一碗吗?&rdo;顾青竹没有太多考虑,便点头:&ldo;来四碗吧,我的那碗加辣子,花生,芫荽,他们要怎么吃,我去问问。&rdo;老人应了一声后,顾青竹便回到仁恩堂,里面的三人听说有豆花吃,全都乐了,放下手里的活儿就跑了出来,看见顾青竹已经端着她的那碗,坐到桌椅上吃去了,另外还要了两块炸糍粑,金黄的糍粑配上香辣豆腐脑,这是顾青竹最爱的搭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