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饶是如此,在安静无声地坐到沙上时,时清柠依旧被扑面而来的窒息感径直淹没了。
他听见自己的耳边震声作响,分不清是翻涌的血液还是拧缩的骨骼。但真正扭曲着沉沉压下来的其实是面前这整个世界,这般荒诞又怪异。
让人无处着手。
无从应对。
面前的暗色有如幕布,尚未能仓促地盖过现实、遮蔽,就已然开始了无声的播映。
场景变换纷繁,被遮掩的细节终于开始层层浮现。
在这种时刻,如此清晰。
如此残忍。
旧日的病房里。
消毒水的味道冰冷刺鼻,床上的躯体单薄纤瘦,室内的静谧忽然被刺耳的破碎声打破。
“啪”
药碗重重摔碎在地。
“出去咳、咳”
断续的声音虚弱无力,却依然在咬牙着脾气,“我说了你在这儿我睡不着”
“好,好宝贝,你别生气,妈妈先出去。”
年轻的时妈妈匆忙起身,顾不得收拾药碗,只能一步几回头地离开了房间。
直到关门声起,床上纤弱的少年才猛地弓起背脊,被猛烈袭来的疼痛压得蜷缩颤抖。
室内充斥着艰难的喘息。
地上洒着破碎的杯碗,褐色的药汁蜿蜒流淌,这个时候一向没人敢在小少爷气头上进来收拾所以他才能毫无遮掩,清晰展露出自己的痛苦。
直到门边轻响,有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床上少年猛烈地呛咳了几声,泪眼朦胧地抬起视线,他看见一个同样少年模样的高瘦身影走进来,默不作声地收拾着地面的狼藉。
收拾完,男生才直身,看了看床上沉重喘息的少年。
他低声开口“二少。”
话却被少年虚弱地打断了“不用,这么叫我。”
“没什么,少爷不少爷的。”
唇无血色的男孩卧在床上,面色比天鹅绒的床单更加雪白,说话间,他单薄的胸口艰难地起伏着。
“你只是,借住,又不是佣人。”
少年闭了闭眼,被雪白肤色映衬着的睫毛愈卷长“我会帮你,尽快找到你的家人。”
室内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
少年像是疲惫到昏睡了几秒,片刻后,才轻眨眼睫,说。
“你可以叫我柠檬,小柠,安安或者你想叫什么,都可以。”
床边的男生沉默了一瞬,他抬眼,罕见的冷绿双眸望向了窗外的回廊。
“夫人阿姨。她在哭。”
少年虚弱地轻喘了一会儿,才说“让她哭吧。”
他艰难地长吸了一口气,呼吸声微微变了调,仿佛也染了鼻音。
“以后就不难受了。”
少年音色清软,声音却轻得如同梦呓“我任性一点,他们就不会心疼了。”
片刻之后,他才睁眼,湿漉的眼眸漂亮至极。
被他全心注视着,便让人觉得仿佛陷入了一个甜美的梦境中。
可是少年却在说“你也不要喜欢我。”
“因为我总会走的。”
记忆把过去的时间流拖拽拉扯,少年们转眼间抽条长成,可那深刻于每一个日夜的彻骨疼痛,却都全然真实地生过。
瞒过父母,躲着哥哥,故意推拒,假装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