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回我:“没有。”
“祝余。”
我又继续,“可是我听不见你在呼吸。”
“我小时候练过些体育。”
祝余说,“没睡着时呼吸声可能不太明显。”
“啊……”
我有些遗憾,把被子重新拉到鼻子上。
“虞生。”
祝余轻轻笑,他向我建议,“你要不要睡过来些?”
“为什么?”
“这样你既拥有比现在大的空间,也可以感觉到我的气息。”
我实在是想,于是略略往祝余那里挪了一点。
“还是没有。”
然而祝余告诉我:“马上就会有了。”
祝余移过来一点,和我只隔一个拳头,他微微偏头,做了一个大大的深呼吸。
“噗嗤。”
我没有忍住笑,“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
祝余减小了力度,“现在呢?”
“还是有一点点刻意。”
“好的。”
祝余很耐心,他又放轻了,“这个呢?”
我感受到了。
那小小的、悠缓的、存在感如婴孩一样的呼吸。
我侧过身去看祝余。
月光透过窗户,打在我的房间,打在祝余的脸上。他很英俊,一双猎狼似的眼,高挺的鼻、坚毅的下巴上,一抹笑淡淡地被唇角勾起。
我扯着被角,手偷偷摸了摸又擅自升高温度的耳朵。
“祝、祝余。”
我说。
“谢谢你。”
祝余说他要找的人还在西区流窜。
我所在的地区鱼龙混杂,多是舞厅和夜总会,因为早年间出过的群殴事故,兼城市开发停顿,房租比其他地方便宜。普通人生存的韧性很强,所以即使这里臭名远扬,也有用正经渠道讨生活的寻常百姓。
林禅语阻止不了我收留祝余,但她明令禁止我和祝余的其他事情有牵扯。“尽量不管不看不问。”
说这个的林禅语手里夹着一根女士香烟,凌艳的眉目张扬,“虽然你捡回的是个帅哥,但看那样子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那……”
我好奇地问,“他像个什么人?”
闻话的林禅语顿了顿,她掐灭香烟有些吃力地看我,我知道自己又暴露出了无知的一面。亏得卤肉小摊前面有玻璃,阻挡她因为怒我不争而试图捏我的脸的手。
“小土鳖。”
这个称呼没有恶意的,“你要不要看看《古惑仔》电影?”
我非常坚决地摇头拒绝:“我不喜欢见血。”
“不喜欢见血——”
林禅语故意拉长声调,“那为什么喜欢祝余?”
“啊?”
我夸张地感叹了一声,“祝余是古惑仔吗?”
林禅语沉默,过一分钟后不再沉默的林禅语说“孺子不可教也”
。
好吧,我的确是不如何聪明。
打工的日子其实很枯燥。卤菜的前奏几乎是老板一人包办,他极宝贝自己的独家秘方。我能够学的就是确认食物的熟度,拌菜的配方、掌握放料的尺度,而这些随着我天天剖鸡解鸭已经深深刻在脑海。对于眼前的买卖,虽在和人交流中还不算从容自得,但也已经感受不到任何惧意和新鲜。
而祝余很新鲜。
祝余是一个我不知道来处的天外客,他屈膝坐在西区的昏暗巷尾,身上只一点儿照不亮全身的火光。他有年龄,告诉我正在追债,却并没有说清那人拿走的是什么款项。是黑社会吗?是毒贩吗?祝余好像给了我否定的答案。可他不同于我见过的所有人,同他一样高的没有他强壮,和他一样强壮的没有他整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