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排长红着脸大骂:“啷个又是我们?”
张营长手里举着一条正在滴血的断腿继续喊:“老子有腿的话,咋个会轮到你们!”
杨排长不再冲着营长大叫,不过还是着牢骚:“有你这样当营长的吗?三个连长,让你带死了一对半!”
然后他又朝着左右大喊:“再来几个活腻味的!”
然后对我喊:“傻大个子去把手榴弹扛过来!”
我指了指自己鼻子,想确定一下,他是不是在叫我,杨排长不耐烦地说:“愣啥子?等老子枪毙你吗?”
得,干活去吧,我跑到存放弹药的坑里,抱起两箱手榴弹就跑回去。
这时候已经有四个人我在杨排长身边了,其中就有那个独眼龙。
我刚把箱子扔下来,他们就用刺刀别开箱子,开始用绑腿快把十来个手榴弹捆绑在一起,然后就往脖子上挂。
杨排长还在念叨:“看在老子请过你们逛窑子的份上,到了那边,别忘了替我在阎王爷面前说两句好话!省得老子过去之后再受罪。”
其中一人一边忙活一边说:“杨娃子,回去告诉俺媳妇,赶紧改嫁吧!老子回不去了。”
杨排长不耐烦的说:“你娃自己托梦去说吧!老子今天也要躺这了!”
那家伙啐了一口:“啥都指望不上你!”
四个人把手榴弹牢牢的绑在身上,趴在战壕边盯着前面的坦克。
杨排长拖着我来到百十米外的机枪阵地,这里摆放着一部重机枪,枪管下面用一根水管连着一个铁桶。机枪手趴在战壕边一动不动,副射手摆着奇怪的姿势坐在战壕里,胸前一个大血窟窿,人死透了。
我抓着机枪手的领子往后一拽,那人便直挺挺的倒下了,他的半个脑袋被炮弹削掉了,脑子里面的东西不知道飞哪去了,只剩下半个空脑壳。
容不得我尖叫,杨排长把我按在机枪旁边,教我拉枪栓,从豁口处瞄准,大拇指按扳机开火。我按照他说的,突突突乱打一气,结果被打了后脑勺一下,他训斥我说:“子弹都飞天上去咯!点射,点射,懂不懂?按一下,松一下,谁露头就打谁,这个打的远!”
我听得似懂非懂,扶正自己的棉帽子以化解尴尬。
6先生不知从哪里跌跌撞撞地溜达过来了,被杨排长一把拽了个跟头,又扯起来按在我旁边:“书呆子,乱跑啥子?在这给傻大个子当副射手!”
我看着他的长衫,上面沾满了烂泥和血迹,越看越别别扭,真想给他扯掉扔了,他看着我穿的棉袄大棉裤到处漏棉花,也有点看不惯。
我们这边的枪声越来越稀了,鬼子的坦克越来越近了,杨排长用一个子弹壳当哨子,吹了起来,就见那四个胸前捆着炸弹的兄弟轮流爬出战壕,跳进附近的炮弹坑里躲起来,然后继续往前跑,动作很灵活,鬼子的步兵把头露出来朝他们开枪。
我又被拍了一巴掌,杨排长大叫:“愣啥你?开枪掩护噻!”
我对准坦克附近的鬼子兵就开火了,结果,他们就把枪口对准了我们这边,我总算明白他所说的掩护是啥子意思了,就是吸引火力呗。
一颗子弹从我肩膀上面飞过去,卷出来一搓棉花,我根本就顾不上了,继续朝鬼子群里开枪,枪管上外面的水冷罩开始往外喷蒸汽,甚至挡住了我的视线。
杨排长拿出一块破布毛巾缠在漏气的地方,继续给我指着射击方向。
那四人快跑到一辆坦克旁边的时候,其中一人猛然起身,浑身冒着烟,直愣愣地朝坦克扑过去,然后扑倒在地,钻进坦克肚子里,随着一声爆炸,坦克开始冒火了,躲藏在坦克后面的一队鬼子兵被爆炸冲击波顶出去好几米远,暴露在我们的火力之下,他们只能趴下躲避子弹。
剩下三人开始朝另外一辆坦克运动,有一人刚起身就被子弹打倒了,趴在地上不动了。
后面的那个依旧不管不顾地继续前进,也把鬼子的坦克吓得往后退,已经晚了,一个兄弟直接扑在坦克上,爆炸声响起,坦克炮塔飞上了天,像被揭开了盖子的乌龟,后面的鬼子四散奔逃,生怕被炮塔给砸中。幸存的那个兄弟解开身上的手榴弹,挨个扔向鬼子兵,那人正是二独眼,他还活着呢。
我们这边用三条人命换了两辆坦克,算算也不亏。幸运的是,鬼子退兵了,连带着进攻一连和三连阵地的那帮鬼子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