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宗应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人生被割裂成两半,前一半属于他自己,后一半全部属于西涧。
这没什么不好,宗应弛想,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扑向烈火。
因为那是叶韶怀。
宗应弛在接《西涧》之前完全没有接触过演戏,是叶韶怀给他一遍遍讲戏,手把手地教他。
荧幕前张弛和文韶的第一次接吻,是叶韶怀陪他ng了无数次的结果。
宗应弛这辈子都没有被这么耐心地对待过。
他是路上一颗不起眼的石子,习惯被人踢来踩去,可叶韶怀把他捡起来了,小心捧在手上一点点磨,磨成圆润好看的样子。
哪怕叶韶怀做这一切的初衷只是为了完成工作。
快饿死的老鼠哪里会管面前的奶酪有没有毒?被火灼烧的人哪里会管面前的湖是深是浅?
宗应弛怎么可能不掉进陷阱里去呢?
他给了叶韶怀所有的第一次。
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接吻,第一次恋爱。
叶韶怀说要教他谈恋爱,于是宗应弛陷入爱河。
叶韶怀说下次吧,宗应弛便一直等着这个遥遥无期的下次。
这场限定的初恋本该和剧本的最后一个句号一起终止,可宗应弛等了二十年也没等到有人来喊“停”
。
这场初恋是虚假的人工造物,是一场精心安排的谎言,它和那部不能公映的电影一起,像一枚鹅卵石躺在岁月的洪流里,被遗忘,被丢弃,被掩埋,却永远不会死去。
他清楚地看见,所有人都随着洪流朝前去了,只有他自己被卡在泥沙里,湍流捶打他,和叶韶怀的无数次拒绝一起,把他磨好的圆形一点点腐蚀成斑驳的孔。
有时候宗应弛也会想,也许他只是太笨了,当他学会了怎么出戏,他就会忘记叶韶怀,很多年后,他也可以带着心爱的人来到叶韶怀面前,坦然地介绍他们认识。
于是他拼了命地演戏,在各式各样的人生里体验恋爱和分手。
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十年过去了,他拿遍了叶韶怀拿过的奖,走遍他走过的路,最终越他。
转眼二十年过去了,他已经放弃了演艺事业,做回了一个普通人。
可为什么他还是走不出西涧,一抬头依旧是被铁栏杆隔成五分的夜空,仿佛一辈子被困在矫正所的禁闭室里。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只要叶韶怀还在,他就得演一辈子戏。
演一个不爱叶韶怀的宗应弛。
太难了。
哪怕宗应弛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和嘴巴,喜欢还是会从呼吸里冒出来。
可他不能叫叶韶怀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