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月分辉,明河共影。白玉长阶,九重宫阙。明黄色的龙床上,蜷曲著一个佝偻的身体,若不是偶尔会有几声粗重的呼吸和咳嗽,几乎已是一片死寂。一个人影凭空出现在屋角,在原地伫立了半晌,才游移的跨出了一步。床上原本睡死的人,竟敏感的一个战栗,猛然转醒。&ldo;谁…,是…谁……?&rdo;无人应答。&ldo;景…景儿……,是你麽……?景儿……?&rdo;那人又走了半步,在月光下露出了面容,竟是那早已葬身火海的玲珑阁主──如景公子!&ldo;景儿…景儿……,真的…真的是你…,朕就知道…知道你…你不…会…不会…死的,你…终…终於…愿意来…来见朕…一…一面了麽……&rdo;床上的人伸出早已瘦骨嶙峋的手,费力的向前企图可以触碰到那月下的人,却努力的许久,最後脱力的垂下。如景慢慢的走到他的面前,却还是隔了一臂的距离,低下头打量著当朝天子枯黄憔悴的脸。&ldo;我不是你的景儿,从来不是……&rdo;那声线带著淡淡的清冷,却震得龙床上的人一个惊起,半晌,才颤颤的回道,&ldo;朕…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真的景儿…从十四…岁那年就被…就被调换了…&rdo;如景微微皱起眉,&ldo;那你为何……?&rdo;&ldo;呵呵……那…那又怎样…呢,朕…要的…景儿…就是你……,就是你……&rdo;当第一眼见到面前的人时,他就知道,他不是那个曾经唯唯诺诺,不谙世事的如景,而是另一个人,另一个可以深深惊豔他的少年。如景烦躁的一把挥开他又伸来的手,打断道,&ldo;那你可知道,我今日来,是做什麽呢?&rdo;皇帝呵呵笑了声,笑著笑著又猛烈的咳了起来,然後再继续笑著,&ldo;你…是…是来……,要朕…朕的…命。&rdo;如景有些疑惑的抬眼去看他,这个人的感情,他从来没有看透过,像深渊的水将他淹没,像熊熊的火,将他燃烧。难道这就是凡人口中可以倾其所有的爱情麽,爱到不惜泯灭苍生,爱到不惜赔上自我?他不懂……他一点也不懂……如景没有说话,他要的不仅是他的命,还要他的魂魄,要他灰飞烟灭……&ldo;你……&rdo;当下,他竟然不知该说些什麽。&ldo;景儿…,你…你可有恨朕…?&rdo;虽然之後放他自由,可七年的深宫囚禁,若是一般人怎能不恨断心肠。然而他却还是想问个明白,想有个期待,一个念想。恨?!七情六欲,爱恨痴缠这些当是离他很远很远了,他不会有爱,还会有恨麽?&ldo;没有……,我没有恨你……&rdo;皇帝嘶哑的笑了,果然,他的景儿冷血到连恨都吝於给他,果然……果然……如景看了看月色,时辰差不多了。他慢慢伸出手附在了这人的额头。床上那人淡淡一笑,仿佛褪去了病魔的痛苦,显出一份轻松来,&ldo;景儿……你再喊我一声……喊我一声……好不好……&rdo;如景蹙起了眉,手下微微用力,唇际颤了颤,终是唤了声,&ldo;皇兄……&rdo;许久之後,如景才发现,不知何时,脸颊竟然已湿润一片,他紧紧闭上眼,伸手轻触那人慢慢冰凉的脸庞,那骨瘦如柴的身子缓缓淡去,凝结出一道璀璨的彩光,最後,终结於他的掌上。打开手,一颗晶莹透熠的珠子躺在掌心,他慢慢握紧,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人一点点温热。&ldo;出来吧。&rdo;即便面色稍缓,那声音却冰冷一片。屋角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暗影,只这暗影纤秀柔美,显是一个女子。如景向她走了两步,那女子已吓得哆嗦不止,整个人都趴在地上。如景向她探出手,将那颗浑圆纷纶的珠子递到了她的面前,&ldo;拿著吧。&rdo;那女子动都不敢动一分,只一径的抖如筛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