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便下了懿旨,将叶美人降至正七品徽娥,绿头牌也撤了,罚其闭门思过。
阖宫都听说那日叶美人哭喊不止,在太后面前连磕了几十个头,无奈太后不为所动,只让人将她送回了宫去。
而后在初冬之时,又一叠新的传言散开,说叶徽娥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被禁足也不安生,日日在自己院子里不是弹琴就是唱曲儿,还想着用狐媚手段勾引皇上呢。
——这般传言,听似只在说她不思悔改,实则重点落在了“小门小户”
四个字上。
因为随之传开的,是叶徽娥具体的家世,具体到耐人寻味的地步。
连周妙到延芳殿小坐时都笑:“那些个传言……我听着新鲜,在嫂嫂进宫看我时专门问了她,还真是半句不假。”
传言中说,叶徽娥家中原不是官员,只是酒商。酒酿得确实好,所以在家乡生意做得很大,也算富甲一方的巨贾。
后来家中闹旱,衙门要治灾却缺钱,她父亲就趁着这个机会,花钱捐了个官。
这“捐官”
,在本朝素来是允许的。一来都是些芝麻小官,就算做得不好也伤不及根本;二来就是捐的官,也照样有每年的考评、考评不好也会降职革职,犯了罪更照样可以入狱问斩,除却不必科举没有其他特殊可言。朝廷在关键之时以这些小官位换些钱解一解燃眉之急,实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做法。
可此举说是按律允许,也终是让人瞧不起的。
尤其是京中的簪缨世家,哪里会看得上这样的门户。周妙就对叶徽娥格外的嗤之以鼻起来:“怨不得又是献酒又是……咳,夜里也不消停,原来压根说不上是个正经官家女儿,真是没羞没臊,也不知皇上喜欢她什么地方。”
夏云姒啧声:“自古妻不如妾、妾不如妓。端庄持重的官家女儿皇上看多了,拿她尝个鲜呗。”
这般一想,叶氏还真是跟她路子很像——她在许多时候也都是不端庄持重的,有意拿出那几分妩媚妖娆劲儿,勾得他魂不守舍。
只是现下看来,在美貌上比她更胜一筹的叶氏,在这方面也同样“更胜一筹”
了,未成想失了分寸闹得太过,反倒引了祸事。
拿捏分寸可真不是件易事。夏云姒偶尔也会回想,觉得自己总有那么些事拿捏得不够精准,但好在是没犯过大错。
她曼声轻叹:“眼下太后在气头上,她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了。往后又是年关,群臣都歇下来,闲得没事做,最爱盯着看皇上有没有行止有失的地方。”
所以他若不想在过年的时候被御史纠阂,最好就别急着放叶氏出来。
夏云姒心下一壁盘算,一壁抿了口盏中香茶。
心念一动,她又忽而好奇:“你说皇上当真只是图新鲜么?”
周妙看看她,不解:“这不是姐姐自己说的?”
是,是她自己说的,才刚刚说过。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也说不通——皇帝自有他不好的地方,也并不是个专情的男人,可也总归并无那么轻薄。
叶氏那样轻浮的性子,他该是看不上眼才是。
第74章复位
宫里美人多,叶氏纵使原本正得圣宠,禁足也仍没什么大不了的。皇帝并非没有她就不行,相较之下,自还是太后愉悦更为重要。
不过余下四位新选进来的都不太合他的意,叶氏失了宠也没见她们谁能抢着这风头,倒是原先就已在宫中的“老人儿”
重新得了圣心。
头一位自然是夏云姒,转眼就又恢复了大选之前的情形,皇帝有太半时候翻的都是她的牌子,白日里更是爱去她的永信宫里闲坐。
在她之后是周妙最合圣意,再往后还有仪婕妤。
这日皇帝再至永信宫与夏云姒一起用膳,宫人又来禀话,说叶氏身子不适,想求见皇上。
用身子不适邀宠在后宫里实在太过多见,连他也知道个中猫腻。
便见他蹙一蹙眉:“身子不适传太医便是。”
这倒让夏云姒在旁听得一愣。
什么样的手段都要看怎么使,称病这样的法子若是一个他不喜欢的人在用,他懒得去见自然在情理之中。但叶氏原并不是被他厌弃的人,给出这样的理由该当是等同于给了他一个台阶,让他有理由去瞧瞧又不至于太惹太后不快,没想到他竟也不去?
她想了想,便道:“听闻叶徽娥被太后发落那日就不住喊冤,或许真是为宫中胡言所害也未可知。如今又身子不适,皇上不如索性去看看,也问问她到底如何了?”
他微作沉吟,最终却还是摇头:“不去了,免得太后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