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情眼睛里泪光又起,颤抖着嘴唇嗫喏道:“对不起。”
凌安之继续抚摸着余情散乱了的几根头发,“就算是泽王上位,怎样上位?需要一个造反冲锋的将军吗?我本就无父,再目中无君,不真成了无君无父的畜生吗,怎么对得起凌氏列祖列宗,对得起百年中立、忠烈满门的名声?凌氏的名声,不能毁在私生子的身上。”
余情自言自语的重复:“无君无父?”
凌安之:“就算万一能苟活到最后,功高震主不算,造过反的将军有几个能够善终?泽亲王眼里不揉沙子,凡事不留把柄,十之七八,还是要砍我的脑袋。”
余情犹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直接一个透心凉,从凌安之的腿上滑坐到地上,“当今圣上就没有传位给泽亲王的可能吗?”
凌安之嘴角像被一根绳子扯着,笑的要多勉强有多勉强:“那我就是站在他背后的凶器,第一对不起老凌家百年的名声和安西军百年的清誉;第二将我全家老少千余口和安西军八万五千余人全都推在了鬼门关前面。”
要是别的什么人觊觎他,他实在是没有精力心血放在心上了;而花折确实能抓住要害,利用余情来拉拢他,是对的;可他还没糊涂到拿老凌家和安西军来冒险的程度。
他凌安之一生,最大的成就只有两个:杀得了别人,禁得住自己。
“所以,情儿,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余情呆呆的发愣,像是被取了魂的木偶,面上好似无忧无怖,坦坦荡荡的装了满脸的羞赧歉意,“三哥,我对不住你。”
凌安之安慰她:“深情厚意,受之有愧,何来对不住之说?”
余情凄惨的笑了,神态一副四大皆空,“三哥,我配不上你,我太自私了。”
凌安之看着她缄口不言。
她空咽了两口口水,脸色好像已经灰了,可能说完凌安之会极度瞧不起她,可是不说她更瞧不起她自己:“三哥,我们余家和两位皇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像牵线木偶似的命运已经连在一起了。”
凌安之第一次听余情直接提起她们家族和泽王翼王的关系,心里有些发紧。
余情咬咬嘴唇,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我第一是真心恋你、是为了我自己,第二是为了我两位皇兄,第三也想保住余家。我把自己和皇兄都想到了,唯独没有考虑到任何情况下首当其冲的都是你,对不起。”
果然是为了泽王和翼王,凌安之刚才不自觉睁大的双眼又微微的恢复了,他虽然心中一直有猜测,可是从来不愿往这方面想,如果不是从余情嘴里亲自说出来,他还是不会相信。
他笑的春风拂面,心中却不是滋味起来,也许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吧,原来调皮大气的小黄鱼儿一盘棋可以下这么多年:“环境逼人,你也不敢不早慧,世人皆在找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别说对不起了,我理解你,以后还是你的好三哥。”
他心里发苦,像是吃了几口黄连,也许不是因为他是国之利器,对泽亲王和翼王兄弟确实有用,那山东提督裴星元,名声性格不知道比他好多少倍。
他站起身来转身开始把衣服套上,准备送余情回去休息。
余情自背后环住他的腰,利害关系已经戳破,浑水摸鱼不再可能,好像她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过:
“三哥,想帮一下皇兄是真的,想保护家族是真的,对你的感情更是真的。你是国之利器,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轻举妄动随心所欲,我也懂你。从今天开始,只要你再说一个字,想要一个乖巧听话的妹妹,我就绝对不再逾矩。”
凌安之心里空落落的,他拉开余情的手臂转身面对她:“太晚了,我送你回房休息。”
余情站直了身子,向后微微退了一步,眼神克制而且精诚,她说话轻轻柔柔,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三哥,以后不会再纠缠你,和那么多莫须有的利益比起来,我更怕你活不到老。”
她情意绵绵的继续:“三哥,下次见到余情了,别老想着我姓余。我上次说愿意没名没分的跟着你,置几处别院,没有人知道我们,就没有人为难你,是情儿心里想的。你信我情意是真的,信我在说真话,信我没那么处心积虑,好不好?”
凌安之心下百转千回,终于眼底带笑了,这回是真笑,他自小观察万物人群,知道自己是不会看走眼的,余情能这么坦诚的告诉他,更让他觉得余情对他爱重之深:“嗯,你哪那么多心眼一盘棋能下这么多年?不疑你,你也别多想,走吧,你该回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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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沉默无言,余情感觉今晚把话能说的全说了,多说无益反倒显得欲盖弥彰;凌安之四处看着夜晚月色雪景,也好像已经不受刚才情景的困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