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纬再是锦衣玉食,毕竟是开封生、开封长的男子,怎会不知东水门的地势。
他要去青江坊将姚欢救出来。
奈何,自己的马,平日里打马球时还灵活得很,今夜一踏入水中,就有些不太听使唤,好容易驰过蔡河上的一座桥,到了更为汹涌的汴河前,任主人怎么呵斥,也不肯向前,只焦虑地原地踏蹄子。
谢天谢地,竟遇到了蔡荧文。
曾纬此时,哪里还顾得旁的,在马上高声道:“蔡学正去何处?可是去青江坊?”
“正是去救馥之和欢儿她们,今夜只怕城里要遭大灾!”
“姨父,我也同去。这瘟马胆怂,请姨父的马当先带一带!”
“使得使得!你跟在我后头。”
蔡荧文一放缰绳,狠狠一鞭子,就往大水中的虹桥纵马而上。
待冲过汴河,他长出一口气,掂着分寸勒了缰绳,令马儿稍稍放慢速度,再回身去看曾纬。
但见雨密河湍中,曾纬终于也打马上了虹桥。
蔡荧文止不住地喝了声彩。
给自己,也给曾家这四公子。
他娘的,谁说我大宋文士弱不禁风。
嗯,对了,方才这曾四郎喊我什么?
姨夫?
第114章大洪水(下)
东水门向内城的一段汴河畔,七八里都是大大小小的商铺,坊巷里的民居也挤得密密麻麻。
汴河水溢出河堤后,冲塌了最近一排的饭铺棚子后,再往北冲击时,就像进攻的骑兵碰到了据马枪,气势倒被阻了不少。
水流开始像没头苍蝇般,四处乱撞,侵入大街小巷。
蔡荧文和曾纬趟过了汴河,就开始放慢马速,基本并辔而行。
二人骑在马上,视野甚阔。借着一些尚未掉落到地面或者水面的灯笼,他们看到周遭的乱象里,有的人家,慌忙中搬出梯子来,男丁站在水里扶着梯子,先把妻儿送上房顶,自己想上去,梯子却无法在水里稳住,男人只得试着爬树上去。有的人家,因住在地势低洼之处,且是茅屋而非砖瓦屋,干脆扶老携幼地趟水出逃,试图寻找周遭高大的寺院佛塔或二层酒楼避水。
曾纬剑眉紧拧,大声对蔡荧文道:“还是先进去青江坊看看,倘若她们已逃出来了,我们再分头找?”
他话音刚落,只听蔡荧文高喊一声“王婆婆”
正是青江坊那个爱猫如命、同时还常给蔡荧文传递沈馥之日常讯息的王婆婆。
王婆婆已过五旬,此时为了逃命,腿脚比平日里利索不少,竟能撵上周遭青壮队伍。关键是,她逃命的同时,怀里竟还抱着一只小奶猫。那奶猫尖着嗓子直叫唤,穿云裂帛般,一下子就吸引了蔡荧文的注意力,他定睛一瞧,果然是王婆婆。
“王婆婆,是我,蔡荧文,俺娘子呢?”
“哎,蔡大官人啊,莫进坊里了,水都淹都腰身啦。二嫂和那姐弟俩,还有那个小丫鬟,我方才亲眼见着她们跑在前头的,说是往上清宫去,那边地势高,楼更高。”
蔡荧文和曾纬闻言,二话不说,策马往东北方向去,却不敢跑起来,只一路掣缰控马,一路对着雨里逃窜的人群大喊沈馥之和姚欢的名字。
突然之间,只听身后,远远地又传来阵阵楼塌屋倒的响声,伴随着凄厉惨呼。
人群骚然:“水,水又来了,汴河垮了!”
“天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