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无妨,找几个人把那两只鹳鸟射落便是。&rdo;赵煦道,再看赵佶,语意又为之一转,&ldo;不过,射杀之前须看仔细,那鸟究竟是鹳是鹤。这两种鸟儿外形有相似之处,仙鹤是瑞鸟,若遭误杀倒不好了。&rdo;赵佶摆首:&ldo;不是仙鹤,是鹳鸟。臣经常写生绘花鸟,这两种鸟儿是分得清的。&rdo;这两日赵佶到福宁殿中时态度异常恭谨,一早便来,在赵煦未起身前只是默默立于外间等候,甚至不再与众侍女多说话,看见蕙罗也不过是颔首而已,唇边常常衔有的含情脉脉的微笑也不再呈出,严肃得像一个面对师长的国子监学生。但有一次,当蕙罗手捧薰好的御衣自他身边经过时,他出声唤她:&ldo;沈典饰。&rdo;蕙罗讶然回首。他双手托着一物,朝她徐徐躬身。左足探出半步,足跟点地,靴尖自前襟衫角下微微挑露出来,他敛眉含笑,这深深一鞠保持着诚恳的弧度,姿势优美无匹:&ldo;适才典饰的篦刀落到了地上。&rdo;他手中所托之物果然是篦刀,但不是蕙罗此刻携带的那把,也非此前被赵佶夺取那个,而是全新的,象牙为齿,梳背以碧玉琢成,方寸之间镂雕数朵折枝牡丹花,材质温润,工艺精湛,是极为罕见的篦梳精品。蕙罗先有一怔,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便是他所说的要寻来回赠给她的篦刀。&ldo;沈典饰适才走得急,篦刀从袖中滑出,遗落在此处了。&rdo;见她不接,赵佶又道。这句话说得字正腔圆,音量不小。蕙罗本不欲收下,但又想到他都如此有情有景地说了,自己若再拒收必会引起他人注意,只得朝赵佶一福施礼,再默默接过他递至他眼前的篦刀。篦刀过手那一瞬,赵佶深看她一眼,逸出些许笑意,但眸光黯淡,颇有郁色。蕙罗联想起他如今状况,又见他眉心暗锁,容颜憔悴,不由心生怜惜,轻声道:&ldo;如今天寒,十大王气色欠佳,宜多保重。&rdo;赵佶唇角微扬,应以一柔和浅笑:&ldo;我只是……有点累。&rdo;(待续)24正室既做了典饰,蕙罗需要做的事也与往日有所不同,例如要不时回尚服局与女官们商议所司事务,也常要参与一些宫中礼仪活动。除夕前二日,仁宗皇帝第十女周燕国大长公主带其新娶的儿媳唐氏入宫拜谒皇太后,唐氏刚被封为县君,初次入宫,皇太后要赐予其钗冠宫花簪戴,作为尚服局典饰,蕙罗要承担备好钗冠宫花,届时呈上的任务。这日蕙罗备妥簪戴饰品,早早地送往隆祐宫,彼时大长公主与唐氏尚未到来,照例该出席这次新妇谒见礼的圣瑞宫与中宫也不见人影,但有位年轻夫人坐在向太后身边,秀雅端庄,身形纤弱,太后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状甚关切,而那夫人低眉微笑略显拘谨地一一答话,面颊绯红,十分羞涩,未被太后握住的另一只手不时抚上腹部,蕙罗由此注意到她腹部明显隆起,应该怀有五六个月的身孕了。&ldo;这几月来,他对你还好罢?&rdo;太后问那夫人。夫人答道:&ldo;很好。府中家事,大王必先问过我才会做决定,但凡我需要什么,他会先替我想到,我尚未开口,他便已一一为我准备齐全,堪称无微不至。&rdo;太后又道:&ldo;那他可曾做过什么惹你烦恼的事?&rdo;夫人摇摇头:&ldo;不曾。成婚以来,我们从未红过脸。&rdo;太后欣慰地笑笑,端详她须臾,又压低些许声音问:&ldo;他可曾因偏宠侍儿姬妾冷落过你?&rdo;夫人耳根尽红,低垂螓首,好半天才轻声道:&ldo;大王并非好色之人,如今府中未纳一妾。&rdo;蕙罗在一旁听着,从她语意口吻猜到她是某位亲王的夫人。如今已娶妻的亲王有三位,申王赵佖、端王赵佶和莘王赵俣。蕙罗见她说这大王不好色,未纳一妾,顿时对那亲王有些肃然起敬,赵佖与赵俣的模样在脑海中交替出现,她不由开始在想此人应是哪一位。未曾想太后随后闲闲说出的一句话却有若晴空隐雷:&ldo;十哥一向稳重,自与那些沉湎酒色的纨绔王孙不同。&rdo;十哥?蕙罗倏地一惊,太后话音才落,她已瞬间忆及赵佶对她的几次无礼之举和与几位宫中女子的调笑情景。赵佶已成婚半年,娶的是德州刺史王藻之女,王氏受封顺国夫人,这些蕙罗都是知道的。但赵佶已出宫外居,顺国夫人不常入宫,以前蕙罗不曾见过,便觉得她仿佛离自己很遥远,而如今她如此真切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听了太后之言后还在温婉地笑,蕙罗怔怔地看着,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何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