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对面的池野格格不入。
下巴的线条利落,冒着青,给那张脸又增加了深刻的阴影,眉毛浓重,眼神很凶,在屋里,就穿着个黑色短袖,抱着胳膊的时候浮现出胸前轮廓,结实得像不容跨过的一堵墙。
黑糖话梅在脸颊上鼓出个小凸起。
“轰”
一声,是淡蓝的卷帘门被拉开,小王大夫风尘仆仆地进了前厅,似乎已经有病人在外面等着了,跟着就是接连不断的咳嗽声。
输液的药水快下完了,抬头看看,玻璃瓶就剩个底儿。
池野还维持着这个姿势,突然来句:“睡舒坦没?”
佟怀青莫名心虚:“还好。”
那可是将近一天一夜。
居然不头疼。
神清气爽。
“瞅见我这俩大黑眼圈没,”
池野扬起眉毛,“我可没睡好,中间阳阳也过来了趟,都没给你吵醒。”
佟怀青眨眨眼。
没看见。
脸黑,不明显。
“还有,我去网吧搜了下你名字,”
池野继续道,“真是弹钢琴的啊,我还看了俩视频,别说,不错。”
玻璃瓶里的药没了,一道水线顺着管往下,快地消失在滴壶。
“别的我也不懂,”
池野平静道,“你昨儿说,不能弹琴了,是挺可惜的。”
佟怀青抿着嘴。
“那你咋整呢。”
池野坐的凳子有点低,说话的时候抬头,自下而上地看着佟怀青,明明处于低势,但整个人依然如同蓄势的豹,干劲、充满危险。
没睡好,抽烟多,声音也是哑的。
只有语调,温柔着。
“小可怜。”
佟怀青咬碎黑糖话梅,难以言喻的酸味,刺激得他眼尾都跳着疼。
他被怜悯了。
或许是他表现得太强大,或许是周围人太小心翼翼,当被托在掌心里的月亮摔下,狼狈着坐在泥潭里,敢安慰吗,能同情吗,或许随着时间的变化,会是带着尴尬的劝解,和隐着烦躁的哀其不幸。
“你在可怜我吗,”
佟怀青仓促地转移目光,开口却满是生硬,“用不着你费心,我好得很。”
池野点点头:“那成。”
佟怀青轻轻地“啊”
了一声。
还有话没说完,想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么冷冰冰说话,想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万千思绪都收敛在了眼底,他心里酸酸涩涩。
池野全然没体会到似的。
三秒钟后,直接拉过他的手掌,按住针头撕开胶带,熟练地一拔,把渗水的针头扎回药瓶口。
动作一气呵成。
然后得意地挑眉:“瞧,药一点也没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