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明月那方才就蹙起的眉头,此刻蹙得更深了几分,眉心皱成一个显眼的“川”
字,身子顿时有些紧绷了起来。
自重生后,她并未与叶萧当面见过,偶尔午夜梦回,她都难以忘掉当时被利剑刺穿胸膛的痛楚,叶萧的嘴脸在睡梦中扭曲成了狰狞可怖的怪物,但晏明月心中却没有恐惧,只有阵阵翻涌的恨意。
晏明月忽然想到,前世叶萧带着虚伪的面具与她假意示好,那他又是否以同样的招数对待着晏律,若当真如此,她断不可让叶萧扰了晏律的心绪。
视线向门口的方向看去,晏律板起脸来,起身正色道:“让他到御书房等着。”
此刻晏律倒有了几分帝王的威严,但小小年纪,个头还不到晏明月的肩膀,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可言,晏明月心下有些忐忑,见晏律要走,下意识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晏律身子一顿,回望晏明月一眼,咬了咬牙,还是忍不住又折返回几步道:“皇姐,既要前往东岭,万事多加注意,北渊王……朕会叫北渊王务必将你照料好,若叫你受了委屈,那便是抗旨不遵,他远在东岭朕也照样治他的罪!”
晏律这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和前世晏明月每每同他说过贺凛坏话后的态度一模一样,说是要治罪,如今贺凛在朝中位高权重,晏律仅是个空壳罢了,又哪能当真治得了他的罪。
只是今日,她并未道过贺凛半句不是啊。
正欲说些什么,晏律仿佛觉得还不够,又连忙道:“皇姐,旁的事便莫要再多想了,如今朕已长大,皇姐便不必过多替朕担忧,好生过好你的日子,父皇在天之灵才能安心。”
晏律生怕晏明月出言反驳他一般,说完这话便快步转身离开了殿内。
晏明月呆在原地怔愣一瞬,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君衍侯求见,叫晏律心中警铃大作,他这副态度,俨然已是站到了贺凛那头,话里话外都在叫她莫要着了君衍侯的道,要好生与贺凛过日子。
默了许久,晏明月终是无可奈何地轻笑出声。
原来晏律早就辨别出何人居心叵测,何人赤胆忠心,唯有她前世如个被抽干了脑子的傻子一般,被人当刀使还替人说好话。
既是如此,晏明月心中也安心了许多,她虽在前世死后醒悟了过来,但起先还担心晏律独自留在晏京会因着她此前的愚钝信了君衍侯去,但现在看来,实在是她多虑了。
晏律离去后,晏明月又在殿中待了片刻,招来贴身伺候晏律的几名宫人吩咐交代了一些生活起居事宜,又找来信得过的侍卫,叮嘱着在她离开的日子不可松懈半分,务必得看护好晏律的安危。
不过是老妈子一般的唠叨罢了,但晏明月仍是花了些时间打点了这些,这才准备动身回府。
不知贺凛那头,解毒一事进展得如何了。
思及自己在书中看到被施以解毒之法之人所要承受的痛苦,晏明月脚下的步子加快了几分。
刚绕过养心殿门前的宫道,身后忽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长公主殿下,请留步。”
晏明月身形一僵,顿住脚却并未回过头去,这声音太过熟悉,来人不必看她也知晓是谁。
身后的银翠下意识回头看去,一见来人,顿时脸色就变了,忙收回视线垂下了头,靠近晏明月低声道:“王妃,是君衍侯。”
晏明月并不想搭理,但还未来得及有动作,叶萧已快步赶了上来,立在晏明月身前,小幅度地作揖行了礼:“长公主殿下,别来无恙。”
一抬眼,入目一张温润俊朗的面容,眉目如画,气质不凡,眼尾柔和的弧度叫人一瞧便容易陷入那温柔的陷阱之中,面部线条不似贺凛那般硬朗,但却又恰到好处的不显得女气,反倒增添了几分光风霁月的清秀之色来。
便是这么一副人畜无害的温润公子模样,叫晏明月前世自豆蔻年华见过之后,便久难忘怀。
再到那年花灯会的相遇,他于人潮之中将她救出,抚平了她红夹袄上的褶皱,对她轻声道上一句:“小姑娘,今日打扮得这般可爱,莫要叫人弄乱了你的衣裳,那边人少,去那边逛吧。”
说罢,留给她一个高挺清瘦的背影,唯有耳畔那如春风般温柔的声音还在久久回旋,叫她情窦初开,初尝了心动的酸果。
只是如今再见叶萧,晏明月眼底再无那年那纯真懵懂的春色,与寒风相融的淡漠眼神轻扫过去,她微微颔,并不想与他多言。
但显然叶萧是知晓她在此,专程追了出来的,他并未在意晏明月的冷淡,快朝两侧看过一圈后,放低了声音道:“明月,借一步说话。”
晏明月眉头一皱,强压下心头的不适,沉着嗓音别开脸道:“君衍侯,本宫为北渊王妃,亦是越朝长公主,本宫的名讳岂是你能直言的?”
叶萧一愣,惊疑不定地抬头看了眼晏明月,眼前的少女仍是他记忆中那副娇柔美艳的模样,一年未见出落得越亭亭玉立,只是眉眼间却带着自己极为陌生的疏离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抵触?
抵触何人?
莫不是他?
可这怎么可能,晏明月向来是见着他就如一朵迫不及待盛开的鲜花一般,他若与她多道上几句,她连眉眼都会笑弯了去。
叶萧心头慌乱了一瞬,很快想到他回京时与晏明月约见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