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漆黑的眼眸里似乎掩藏着浓郁深沉的情绪,复杂得令她看不明了,却也能隔着梦境感受到他的心痛。
银翠在一旁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不敢抬头去看,只能垂着头声音极低道:“王妃,奴婢也不知。”
晏明月多看了贺凛两眼,眼中神色傲慢又冷漠,压根不像是在看自己久未见的丈夫,高高在上的模样,像是只是在居高临下看一个无关的陌生人一般。
直到眼底神色逐渐攀上厌弃之色,这便丝毫没有留恋,昂着头便转身离开了。
晏明月在梦中有些难过地摇着头,她忆起那段时日是她对贺凛最为排斥的时候,因着贺凛接连几月不在晏京,她时常入宫与桂太妃见面,时不时也会与叶萧书信来往,甚有几次,还如愿私下见到了叶萧。
可每每与他们见面,所谈论的话题几乎都离不开贺凛,他们说道贺凛的居心叵测,编造贺凛的狼子野心,更甚谋划着要让贺凛毫无反抗之力交出兵权。
那段时日,晏明月眼睁睁看着晏律挣扎在水深火热的朝堂之中,叶萧与桂太妃在她耳旁将这些事说得天花乱坠,并且将一切矛头都指向了那个并不在晏京的贺凛。
晏明月对贺凛的态度,也逐渐从冷漠到怀疑,再到厌弃和怨恨。
再见贺凛,态度自然好不到哪去。
画面一转,眼前是已然坐上轮椅的贺凛,他原本高挺的身形不复,坐立在晏明月跟前,竟也只能微仰着头望向她,只是眼底仍是那副沉冷淡漠的神情,仿佛眼前蛮横无理之人,并不会引起他内心半分波动。
晏明月看到梦中的自己气得有些面色涨红,黛眉紧蹙成一团,深吸一口气后,指尖毫不客气指向贺凛:“那封密信你又如何解释!你若无异心,屋中又怎会有那封谋逆信!”
“你进了本王书房?”
晏明月正值气头上,叫贺凛这样一反问,更是觉得事实就如她所知那般,贺凛这是在恼羞成怒,连带着声音都拔高了几度:“进了又如何,若是本宫不进书房,又怎知你的狼子野心!”
回答晏明月的,是一阵长久的沉默,贺凛并未对此事做出任何解释,甚至连看也不再多看晏明月一眼,手掌转动轮椅,将身形背了过去。
过了许久,才半哑着嗓音,像是在极难的情况下,缓缓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愿,和离吧。”
不……
不是这样的……
晏明月原本倨傲的面色顿时僵在了原地,耳边是车轱辘与地面摩擦的声音,眼前是贺凛逐渐远离的背影。
不,那不是真相,是她错信贼人,是她误会了贺凛!
嗓子想要声,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晏明月吃力地张着嘴,想开口唤住离去的贺凛,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不断离自己远去。
直到贺凛身影越来越远,几乎就要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喉头猛地一颤:“不!”
晏明月大喊着从梦中惊醒过来,后背惊起冷汗涔涔,胸口大幅度的上下起伏着,眼前似还朦胧一片,未曾从梦中的惊慌中回过神来。
失神地坐在床榻上好一阵,晏明月才逐渐回过神来,屋内漆黑一片,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下意识想要唤人,晏明月又很快止住了声,心底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忙不迭从床榻上起了身,匆忙披上了一件绒毛披风,悄然推开房门,便见院中沉寂一片。
圆月高挂夜空,此时应当已过了午夜,方才的噩梦叫晏明月没了半点睡意,冷风一吹,甚是更精神了几分。
这一世的她,再没去做那些愚蠢之事,也不会再叫她的无知,伤害了全心全意为她之人,可她仍是无法原谅前世那般伤害贺凛的自己。
不知贺凛现在如何了,她忽的想去见他,以往是巴不得一年到头都别见着他,如今不过片刻,心底倒涌上了难耐的思念。
已是夜半,晏明月站在门前犹豫了一瞬,本想将宿在隔壁屋子的银翠唤醒,可又觉着自己大半夜要寻去临枫苑,叫人知晓了怎么也有些难为情。
她只是担忧贺凛的情况,他刚开始解毒,白日里看上去似是有些憔悴,也不知他夜里是否能睡得安稳,前去门前问问值守的下人便好。
晏明月在心头这般想着,便独自一人迈开了步子,握着一盏微弱的灯笼,迎着寒风一路朝临枫苑走了去。
到了临枫苑前,门前却并无值夜的下人,晏明月黛眉一皱,将灯笼提高了几分,加快步子朝里走去,只见院中一名侍卫正抱着自己的佩剑在树下打盹。
晏明月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管家是如何安排的,偌大的庭院夜里竟只有一人值守,还是个偷懒之人。
正欲开口将人给唤醒,忽然从主屋传来一声刺耳的响声,伴随着瓷器碎裂的声音,划破沉寂的夜色,叫晏明月身子一僵,树下的侍卫也顿时从梦中惊醒。
“王、王妃……属下不是……”
惊醒的侍卫还来不及反应是什么情况,睁眼便见立在跟前的晏明月,忙不迭跪下了身去,唯恐自己遭到责骂。
晏明月神色一冷,来不及斥责侍卫,屋内又是一声响,她忙迈开步子,大步就朝屋中去。
猛地将门推开,原本漆黑的屋内被晏明月手中的灯笼照亮了微弱的光线,晏明月却在看清眼前的景象后惊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