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贺凛的嘴唇微颤着,终是呢喃出声:“娇娇,别走。”
“娇娇……”
周身开始冷,像是即将要坠入冰窖一般。
不,那黑暗之下太过寒冷,他不想去。
娇娇,不要丢下他。
娇娇,再让我看看你。
身子开始失重,仿佛坠入了无尽的深渊,贺凛视线里开始一片漆黑,他看不见,也听不见,周围静得可怕。
忽然,一阵响动从耳畔传来,随后是一道柔软低哑的轻声。
“阿凛,我在。”
“别担心,阿凛,你会没事的。”
“我会陪着你的。”
有什么温热而柔软的东西包裹住了他冰冷的手背,指尖触及一片娇嫩,摩擦着他粗粝的指腹,引出阵阵颤栗。
是谁,是谁在说话。
是谁陪在他身边。
贺凛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心底却没由来的安心了下来。
万丈深渊,有人伴在他的身侧,他似乎也不那么害怕了。
*
晏明月不眠不休在贺凛身边守了两日,待到第三日时,终是扛不住疲惫的身子倒下了。
先是贺凛重伤不醒,如今晏明月又倒下,岳府上下一片慌乱,唯恐出了什么岔子。
可谁也没曾想,晏明月竟是在半日后又再次醒了过来,面露疲色,却仍是不管不顾支起虚弱的身子,执意要陪在贺凛身边。
众人规劝阻拦,都被晏明月冷言拒绝,他生死未卜,她又怎能安心歇下。
接连几日的悉心照料,晏明月带着令人惊叹的意志力,每日睡得极少,却又异常的坚定陪在贺凛身边,贺凛未醒,她便无法松懈分毫。
可晏明月到底是没能守到贺凛苏醒过来的那一刻。
在她又坚持了两日后,被银翠扶着回房小憩之时,贺凛在空无一人的房中悄然醒来。
苏醒的半个时辰内,贺凛只觉背部异常沉重,仿佛仍有块巨木压在他的背脊上,压得他喘不过气,也压得他疼痛难忍。
涣散的思绪逐渐开始清明起来,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并非身处那个深山中的屋舍里,但也不知此处为何地,只是瞧这架势,应当是被移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但方才的梦境仍旧清晰留存在脑海中,真实得令他害怕,甚是让他担忧晏明月此时情况如何。
贺凛想要起身前去寻晏明月,身子却沉重得压根动弹不得,即使使出了自己的全身力气,最终也只能绵软地再次趴下,每次尝试,剧烈的疼痛都几乎要将他击溃。
贺凛紧咬着牙,额头渗出密密的细汗,刚恢复没多少的身子,几乎就又要被他折腾得面目全非。
苏延便是这时进门的,一进屋便见贺凛醒了过来,还未来得及惊喜,下一瞬便见晏明月两个时辰前给他敷上的草药掉落了一大片,裸露出的伤口因为他的挣扎已经开始破裂,有的甚至开始渗血。
苏延一惊,连忙上前大喊道:“王爷你这又是在折腾什么劲!你不要命了你!快躺下!”
苏延急得顾不上尊卑,奔到床榻边便一把按住了他的身子,虚弱无力的贺凛没什么抵抗的力气,很快便被重按回了榻上。
贺凛紧皱着眉头,眼底阴郁的神色直直射向苏延,仿佛不像一个全身无力正在奋力挣扎的病患,而像是一只凶猛狠厉的困兽,正在努力挣脱着束缚他的锁链。
贺凛沉着眼眸,死死抓着身下的被褥急切道:“她呢?”
苏延胸口又是一堵闷气险些要上不来,见贺凛不顾伤势就要起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愤愤压下他的身子:“王爷您都伤成这般了,先顾顾自己的伤势吧,这些日子王妃也折腾得不轻,方才她才给您敷上的药,这下全给弄散了,您若不想叫王妃再守你几天几夜,就老实躺着吧!”
贺凛一愣,身子忽的失了力一般完全躺下,侧过头来好一会才低声道:“这几日,是王妃守着本王?”
苏延见贺凛安顺了下来,连忙按稳他的身子,视线落在贺凛的后背上开始检查的伤口,手上运作起来,嘴上念叨着:“可不是吗,王妃这几日一直守着王爷,擦身换药一事都亲力亲为。”
贺凛晦暗不清的眼眸在苏延的一番话后,逐渐变得更为幽深,直至苏延话音落下,眸底闪过一抹错愣,随之逐渐变为了疼惜。
苏延并未细说,但他自是能想到,这并非易事。
此事叫她也受了不少惊吓,再叫她瞧见自己这副模样,她心中如何做想。
贺凛想要见她的心绪在此刻攀升到顶端,抬眼看向苏延,开口时却又显得有气无力:“她,今日可还会来?”
贺凛问得太过小心翼翼,叫苏延讶然一瞬,而后才将方才弄散了的药草重敷好,起身道:“如若知晓王爷醒过来了,只怕是马上便会赶来了,王爷莫要再折腾自己的身子了,老臣这便前去告知王妃这个消息。”
苏延说完,转身正欲要走,贺凛又急切抬起头来,嗓音干涩道:“如若她歇下了,那便罢了……叫她好生歇息便是。”
苏延脚下一顿,沉沉应下一声,并未多言。
直到苏延退出房中,屋内再次安静了下来。
贺凛紧抿着双唇忍受着背部难耐的痛楚,无法翻身,身体也极度不适,不论是疼痛的疲乏都应是令贺凛感到难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