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年底开始,她就不再让老母狮参与狩猎,最多只让它和母亲一样做做驱逐,再让小不点从旁协助。
三头狮子里,破耳年老,小不点瘦弱,母亲则是跛脚。当年差点致命的腿伤给它造成了永久的后遗症,因为狮群不放弃,它反而因祸得福,这些年来养得不错,还给自己找了份稳定工作——
幼儿园园长。
母亲是把一天掰成两半花,从早到晚专心致志地看着孩子。
但让它想不明白的是:头胎三只崽崽小时候都还算老实,女孩子甚至有点早熟,随便抓个小动物来都会凑上去扑咬、认真练习狩猎;到下一代的时候,六只幼崽又爱闯又爱玩,被大女儿弹压着才会练习狩猎;到在下一代,苏丽生的四头小雄狮个个都是放飞自我的样子,一岁多了扑个小角马还会东倒西歪;再往下的七只太小了看不出什么来,就是整天话痨,吵得它不得安宁。
难道是上面的母狮子太争气、给孩子喂得太饱,以至于下面的没有生存压力了吗?
个个都跟王子学可不像样啊,连王子现在都参与狩猎了。
安澜其实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见识过尼奥塔在重压面前的样子,她对弟弟妹妹非常严格,但后来忙着巡逻领地、驱逐入侵者、应对其他狮群,对侄子侄女的教养就颇有不及。
为了它们自己好,也为了狮群好,她很快决定从这个雨季开始对小狮子们进行加训。
安澜打算将四头小雄狮频繁带到狩猎现场,同时在外面活捉猎物带回来练习,让它们学学追猎,扑抓和终结,最后当做加餐奖励给它们。
这个计划很完美。
但在第一环节就失败了。
她是想破头皮也想不明白,不就是一只跳兔吗,怎么能把四只小雄狮,四只啊,玩弄于股掌之中。
这群崽子就跟头上装了吸铁石、脚下装了黄油一样,不是在追逐跳兔时撞在一块,就是在紧急转弯时脚下打滑摔成一团,到最后被母狮圈起来的猎场完全成了游乐场,它们就在那儿你挤我我挤你,推来推去,推到大家都东倒西歪才肯罢休。
抱着不信邪的念头,第二次,她带回来一只断了腿的幼年瞪羚。
腿断了总跑不快了,可以好好练了吧?
结果这回它们扑是扑了,抓是抓了,咬也咬了,就是怎么看怎么别扭,完全不像观察过母狮狩猎的样子,将来说不定也是老弱病残专业户、抓牛困难户。
看看这四个怎么看怎么像水坝秃头缩小版的家伙,再看看它们的父亲,某些学艺不精就出来混社会的染发青年,安澜突然就大彻大悟了。
反正雄狮都是要泼出去的水,实在练不精就都滚出去打劫吧。
这么想着,她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一直在看笑话的弟弟妹妹们身上。
这波亚成年和小的不一样,是被她寄予厚望的,尤其是其中的三头雌性,它们是西岸未来的新鲜血液,是这狮子王朝能否长久延续下去的关键所在。
安澜计划着把这几头亚成年先编进狩猎的队伍里,哪怕做不到和当初在水坝领地的西岸小分队一样、年纪轻轻就抓上牛,至少也要拿出个像样点的成果来,抓只小点的羚羊、角马或疣猪。
机会很快就来了。
雨季的一天下午,草原上刚刚下过雨,温度非常舒适,整个狮群都坐在树荫底下休憩。它们或坐或卧,有的在舔爪子,有的在给孩子洗澡,眼睛却都盯着一百米开外的斑马群,就像盯着一群移动的小蛋糕。
安澜敲着尾巴,扭头看了看。
只见王子正坐在边上眯着眼睛,一副安逸的模样,活像个捧着茶缸的老大爷。几只幼崽在它边上追逐玩耍,一岁大的小狮子在给它的鬃毛和尾巴球糊口水,最大的亚成年们则在地上横七竖八地摊成大猫饼,个个都不想动弹。
她低吼一声。
亚成年们像触电一样跳起来,和它们一起跳起来的还有小不点。
面对狮女王的威胁,它们不得不背着耳朵离开树荫,走到比肩膀还高的黄色草场中去。除了小不点之外,这些狮子的体型很不错,都继承到了马赫蒂和母亲的好基因,三头雄性更是不到三岁就爆了毛,早早长出了莫西干发型。因为从小养得好,在体型巨大的同时,它们的体格很健壮,神态很放松,看着像是非常优秀出色的小狮子。
但也只是看着像而已了。
在安澜的注视中,它们选中了族群最边缘的一头老年斑马,学着姐姐们狩猎时的样子散开、发动进攻、分割猎物、形成合围。到了这一步,没有任何问题,狮子的阵营是完好的,猎物被顺利隔开,陷入到捕食者的包围圈之中。
紧接着,问题出现了。
七头狮子一直追,一直追,它们在斑马脚下做着无谓的动作,没有一个尝试扑上去、进行最关键的抓咬动作,连小不点都在犹豫。大家保持着一种古怪的默契,好像都在等待其他兄弟姐妹先来出这个头,然后再上去策应,享受这顿美餐。
十几秒钟后,老斑马通过几次不要命的踢蹬为自己周旋出一个空隙,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