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唱聽著她解釋,心裡澀澀的,眉心也微微皺起,她該回棚里了,但又不想掛電話。
於舟的碎碎念讓整個工作室變得異常安靜,偏偏和電話接觸的那一片耳廓有些燙,可能有一陣子沒聽到她聲音了。
呼吸中,她聽見於舟沉默了一會兒,隨即很小聲地叫她:「蘇唱。」
電話另一頭仍然很吵。
「嗯?」
「我好想你啊。」
第31章
於舟說這句話的時候,正在普吉島的一個夜市。
說是夜市,其實開得很早,下午就挺熱鬧了。當地的夜市都很鮮艷,用琳琅滿目的熱帶瓜果妝點,帶著東南亞特有的清香。海鮮串兒穿得很大,香蕉和榴槤也很大,旁邊的榨汁機嗡嗡嗡地工作,當地的朋友買賣做得多了,總會兩句中文,一邊比劃一邊說五十,五十。
來了幾天,她已經本能地把泰銖換算成人民幣。
火鍋很吃不慣泰餐,但特別喜歡這裡的甜點,手裡捧著一份芒果糯米飯,還想嘗嘗隔壁小攤的奶昔。
7月去泰國並不是很好的選擇,熱得於舟心慌,大中午根本不敢出門,不知道是不是學生暑假的原因,人比想像中多,更顯得熱了。
太陽快下山了,她還戴著遮陽帽和墨鏡,穿著紅色的吊帶長裙,出發前在淘寶上買的,說在沙灘上很出片,買了才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她走在燙腳的海灘上,感覺自己像個熟透了的火龍果。
回到酒店,人都臭了,頭髮也必須一天一洗,還偶爾能洗出沙子來,總之,就是精疲力盡。
打卡完幾個網紅景點後,今天的行程還好,兩個人吃吃喝喝,還去做了魚療。小魚輕輕啄吻於舟的雙腳的時候,她感覺到了擁擠里片刻的鬆弛,然後就在這個見縫插針的鬆弛里,想起了蘇唱。
她在做什麼?她有沒有找自己?好像也沒什麼好讓她找自己的事情。
其實出來之前,有想過要不要跟蘇唱說一聲,但於舟有點怕,她能想像得到蘇唱會溫和地笑笑,然後說——玩得開心。
像一個普通朋友那樣。
畢竟於舟是蘇唱生日都不會邀請的那一類朋友,畢竟她們春天認識,現在才夏天。
感情一旦不對等,就容易變得玻璃心,哪怕對方的態度冷漠一分一毫,都令人難過。通常人們會裝鴕鳥,寧願不要,寧願自己更瀟灑一點,寧願自己更不在乎一點。
更何況,於舟知道,貪心不足的是她自己。
打開微信之前,做好了不會收到蘇唱消息的準備,只是打算去看看她的朋友圈,手機收消息延遲,卡了一會兒以後,才出現幾個紅點,於舟的心怦怦跳,在人來人往的異國街頭愣住了,隨之而來的就是一陣慌,怎麼打了這麼多電話?她不會有什麼事吧?
她扯一把埋頭吃糯米飯的火鍋:「我要去打個電話。」
「啥?」
「我去那邊打個電話!」於舟大聲說。
然後跑到一個稍微安靜點的地方,想也沒想,就給蘇唱打過去了。
一秒、兩秒、三秒。接通之後,是她永遠波瀾不驚的聲音:「粥粥?」
於舟挺多愁善感的,聽到這兩個字就想哭了,可能是因為在國外疲憊地聽到來自江城的聲音,可能,只是因為那是蘇唱的聲音。
所以她沒忍住,顛三倒四地解釋完之後,就陷入了沉默。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抬頭看看霓虹燈,泰語她不認得,閃爍得又熱情又陌生,在這樣一個將想念攔截的地方,很容易說一些應該落在故土的話。
她想,如果現在出來一起的是蘇唱該多好啊,她整個人涼津津的,她們可以去租一輛摩托車,蘇唱如果不會騎,就於舟騎,她不會在后座跟火鍋似的哇哇亂叫,她只會小心地攬住於舟的腰,臉貼過來,把蠱惑演繹得永遠那麼高級又不經意,笑一笑,問:「去哪裡?」
所以於舟說了,她說,好想念蘇唱啊。
說完這句話,她被旁邊的人撞了一下,她本能地捂好包,心跳得很快,怕包被偷了,也怕心被偷了。
蘇唱那邊沒說話,而於舟這裡又太吵,聽不見她的呼吸,所以於舟又補充一句:「就這還挺好玩的,如果你也來就好了。對了,你找我幹嘛啊?」
這下她聽見了,蘇唱淡淡地呼出一口氣,說:「看你沒回消息,有點擔心。」
她很擔心於舟會出事,甚至在想要不要報警,但翻翻她和於舟的交流,除了住在她家那幾天,兩個人都是隔三岔五聯繫,在沒有聯繫的時候,也不知道於舟的消失屬不屬於常態。
她想,如果過三天沒有消息,那就再想辦法。
好在於舟聯繫她了。
「哦,」於舟心裡顛了顛,蘇唱的在意讓她很開心,於是語調也揚起來了,「沒事,我休假呢,下次,嗯……要不下次,我提前跟你說。」
蘇唱笑了,聲音懶而軟:「好。」
她也有點愉悅,於舟聽出來了,低頭望著自己的影子,抿住上揚的嘴角。
「那……」
「什麼時候回來?」蘇唱又問。
「後天。」
「航班發給我。」
她的意思是……於舟心裡的小兔子突如其來地伸伸腿,踹得她又舒服,又疼:「你要來接機啊?」
「嗯,」蘇唱頓了頓,她真的該回棚里了,所以抓緊時間講重點,「你的手機號也發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