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及末,本应是芳草纷飞的暮春,却在此起彼伏的聒噪蝉鸣中,提前宣告夏季的到来。
晌午的烈日将斑驳树影映照在校园的白墙上,摇曳了一整个春夏,镌刻进无数人的青春。
一位少年,沿着高耸的白墙根,踩着雕花石板的小径,悠哉闲逛。他身穿白衫灰裤蓝纹板鞋,短短的碎发划过金灿灿的阳光,在和煦的微风里如同浅没的麦浪。他眼眸凝水淡然,在俊秀的脸上,除了遗世的冷漠,读不出其他半点儿表情。
一路慢慢往前走,一路随意四处望。身边的白墙至少高达8米以上,顶端突出的钢结构屋檐,分割了碧蓝的苍穹。这栋建筑物是省重点高中体育馆,从里边儿能听到篮球砸地而发出的清脆有力声响。
白衣少年信步至体育馆大门口,正欲拐弯下台阶去向其他地方。忽闻若即若离的哼歌男声从体育馆里飘出来。歌声让他淡漠的眼神掀起一丝疑惑与好奇。因为对方哼唱的,是一首过气三十余载的老歌。老歌的歌词既带着踌躇满志又充满迷惘孤凉。如此矛盾彷徨的旧曲压根就不该出现在朝气蓬勃的校园里。
白衣少年走进场馆仅三四步,就一眼看见哼歌的男生仰面躺在阶梯观赛席上。
男生有着魁梧的体格,高高的个头、极短的头发,双手垫在后脑勺当枕头,一脚伸直,一脚弯曲上抬,足足霸占了6个座位。
那人身着暗红色短袖T恤,袖口卷起,挽到了肩膀,露出结实的胳膊,故意做旧的深蓝牛仔裤显得下身格外修长,脚上那双大尺码的运动鞋随着节奏摇摇晃晃。他轻闭双眼,嘴唇微张,哼出的曲调音量不高,甚至有几分低沉,被不远处篮球场上的训练嘈杂声压得断断续续。
白衣少年又靠近了两步。对方察觉到,缓缓睁眼,仅仅转瞬乍望,畅快的笑容就在其不羁的脸上舒展开来。
“你是。。。。。。安然!”
男孩好腰力,直接挺身坐了起来,没有借力任何东西,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这名被唤作安然的恬静少年愣住了,有那么一瞬间,错愕的表情从他淡漠的面容上泄露出来。
安然把跟前男生的模样快速在自己脑子搜索了一圈。好像,这家伙有那么一丢丢印象。
身材健硕的男生化爽朗微笑为自嘲苦笑,他身子稍微前倾,双手圈住自己弯曲的膝盖,感叹:“你这家伙,果然不认识我。”
安然没开腔,只是看着对方。
男生指着自己的鼻子:“拜托,我和你一个学校、一个年级、还是隔壁班的!”
经对方提醒,安然脑子里那一丢丢模糊的印象逐渐清晰起来,貌似以前在走廊上与他有过几回擦肩。
男生从观赛席上跳下来,扯了扯因为睡觉而褶皱的衣服,继续自我介绍:“我叫陆千川,和你一样,是今天学校统一组织来省重点高中参观的。”
【陆千川】这个名字,安然确实见过很多回。他们学校每次统考,都会张榜排名,陆千川的名字虽然不是排在榜单第一列,但也屡屡靠前。安然在查找自己名次时,随便一瞥就能看见。只不过从来没有把对方的名字和相貌联系起来罢了。
比起面无表情的安然,高个儿男孩陆千川就热情开朗多了。他跨过观众席,站到安然身旁,自来熟地用右手绕过安然的后背,搭住对方的右肩膀,勾搭着安然往外走,同时挑眉问:“哥们,学校带我们来参观,你现在不应该在大礼堂听招生宣讲吗,咋来这儿了。”
再过一个月,就将举行【联招中考】了。学校把毕业年级排名前50的学生组织起来,来参观省重点高中。很显然,至少有两名学生违规脱队、自由活动去了。
安然轻蔑地回答:“宣讲会很无聊,听不听又有什么区别?听他们讲两小时废话又不能降低录取线两分,纯粹浪费时间。”
陆千川瘪嘴:“哥们,你真市侩。”
安然反问:“你不也没去听宣讲会吗?”
右手勾搭着安然的陆千川,假惺惺做出慷慨激昂的表情,左手握拳锤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抬头曰:“我身在曹营心在汉,啊呸!是身在体育馆心在大礼堂。宣讲会什么的,心意到了就成,耳朵到不到无所谓~~~我应该用宝贵时间来欣赏自己即将就读高中的美丽风景。”
安然轻蔑斜眼:“欣赏风景?我遇到你的时候,你在体育馆里哼歌睡觉。”
陆千川揪住对方的小辫子:“诶!你用语错误有矛盾哟,我既然在【哼歌】,咋可能同时【睡觉】,我明明就是在欣赏体育馆风景的时候,触景生情哼起了歌。”
安然:“体育馆里能有什么风景?”
陆千川反手指向身后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场馆大门:“那里风景独好!没瞧见那些打篮球的选手露胳膊露大腿的,衣服穿得贼少?”
安然用鄙夷的眼神上下打量对方,同时试图挣脱危险人物的勾肩搭背:“你……篮球运动员你也偷窥?是不是太饥不择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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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千川哈哈一乐,扼杀了安然的用力挣脱:“女篮!哥们你没发现球场上那群虎背熊腰、膘肥体壮、人高马大的球员都是女的么?”
安然瞅对方的眼神,鄙夷更甚:“你……看来是真饿了。”
陆千川哈哈笑,笑容郎朗好似阳光。笑完后用手捏了捏安然的肩膀:“咱俩别聊我的审美了。诶?就你小子的这干巴身体样儿,一看就对体育没兴趣,干嘛也遛弯到体育馆了?”
安然表情冷漠:“因为我在外边听到你在哼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