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三日的早晨,杨家人在诸葛家开的一间茶楼堵住了杨牧。
自杨牧被隗长青推举为九龙堂的堂客,他在云海的日常行动几乎不会受到任何限制。
他可以自由出入黑水堂等各个江湖组织的产业,像是一个无所事事的退休老干部,喝茶、听戏、饮酒。
他依然是那副破衣啰嗦的打扮,灰大衣,破靴子,走到哪里都拎着跟赶羊鞭,张影七特意安排了两个小喽啰,一直在暗中跟着杨牧。
他们会帮杨牧的消费买单,还会提醒那些看这个疯子不顺眼、想上来找茬的家伙。
因此杨牧虽然能够察觉,却也不做理会。当然,如果真有云海本地有实力的江湖势力想要上来惹事,黑水堂的人是不会拼死阻拦的——
这也是堂客与外堂的一般关系,当然如果是仍在为总堂或外堂效力的堂客高手,那就另当别论了。
张影七等人刚刚离开云海——这是杨家人制裁叛徒的最佳时机,他们又怎么可能放过?
茶楼的工作人员迅将情况上报给了诸葛云,诸葛云没有丝毫要插手的意思,只是叫上了罗凯在一边暗暗观察着。
员工和茶客越来越少,杨牧也早就觉了不对劲,他轻轻将茶碗倒扣在黄梨木的桌面上,一回身,门口已经齐齐整整地站着十几位横眉立目的杀神。
席风,杨庆,杨微微,陈小莺,周博耘以及重伤未愈的屈天演都在,就连不再过问江湖事的二叔穆宏万也眼神坚毅地立在人群之后,一只独眼狠狠盯视着他。
杨牧眼神黯淡,垂头丧气,他早就知道,杨家火种未灭,迟早会成燎原之势。
他梦寐以求的草场——注定待不安宁。
赶羊鞭轻轻一挥,青铜羊那泛着邪祟青光的身影立刻出现在了杨牧身后。
挺拔雄伟如山巅不倒的古木——是它的羊角;壮硕巍峨如掩去群星的夜幕——是它的身量。
青铜羊比一个月前萎靡的样子要好了许多,但依然比不上巅峰之时的状态——黑金犬带给它的身心上的创伤,仍未痊愈。
茶室里的风很静,客人匆忙离开留下的杯子里盛着墨绿色的春茶,水纹一丝不乱。
杨家人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他们恨杨牧恨得几乎要咬碎钢牙,而报仇的时刻真正来临时,他们却说不出一句话。
沉默不代表没有情绪,寂静里的狂舞——才最震耳欲聋!
忽然——那杯慢慢变凉的茶水泛起涟漪,有风!朴刀搅起的狂风!
几乎是瞬移,青铜羊架起双角挡住了席风的刀,力道很大,一下将他撞得倒飞出去。
呼啸之间,屈天演,杨庆,杨微微,带领数十名杨家高手将杨牧箍铁桶一样团团围住,刀光剑影舞得密不透风,可在青铜羊的保护下,却碰不到杨牧分毫。
羊毛被砍得满地都是,青铜羊身上的刀痕渐渐多了起来,就算杨牧不断用赶羊鞭为它疗伤也无济于事。
周博耘大喝一声,展开云海幻境,在杨牧和青铜羊眼神迷离的瞬间,席风的刀略过青铜羊斩中了杨牧的肩膀。
虽然下一刻他就被打破幻境的青铜羊撞飞出去,但杨牧已然重伤难返地瘫软下去,连挥动赶羊鞭的力气都没有了。
独身奋战的青铜羊愤怒地嚎叫着,鸣声却愈悲哀,仿佛亲眼看着自己的草场被烈火焚尽。
它披着累累伤痕,于杀阵中左冲右突,替杨牧挡下了一刀又一刀,形体终于变得虚幻。
青铜羊终究只是一只灵兽,如果没有隗天路那样的顶尖高手助阵,那日在杨家,它早已被乱刃分尸。
杨牧瘫坐在桌角,肩头鲜血汩汩涌出,伤势压迫神经,让他几乎无法思考、无法视物,也听不到青铜羊的哀嚎、刀尖碰撞声与杨家人愤怒的谩骂。
“叛徒——去死吧——”
“家主和兄弟们的死,都是这个王八蛋害的——剁了他,剁了他!”
“杨牧,你这个疯子——去地狱里唱你的山歌吧,记得下辈子——不许姓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