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秋雨从夜下到次日,将外面的风都浸了凉,寒意悄无声息漫上来,从指尖往骨肉里钻。
青檀约莫是穿得薄了些,在点香炉的时候掩住口鼻,很轻地打了个喷嚏。
对面已经被红藤和言嬷嬷合伙裹成了球的姜弥闻声抬眼。
红藤在姜弥膝上盖了张毯子,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我说今儿你怎么不过来帮忙,原是自己做了漏网之鱼!”
青檀:“主子叫你看的书你能不能看看,从外室到漏网之鱼,这词儿是怎么用的吗——出去说是主子的人都没得信!”
红藤:“我没着凉,我能挨着主子,你说谁是主子的人?”
两个小姑娘你来我往闹了几句。
姜弥放下手炉,摊开手掌。
“手。”
“唉主子……”
青檀刚和红藤还在闹,此时又有些难为情。
“就是穿得少了些,奴婢立刻去换衣服!”
“我知道。”
姜弥也笑,“但是我现在被裹得实在起不来身,所以劳驾青檀姑娘过来些,成不成?”
然后青檀乖乖过来了。
姜弥握住她的手指,指尖搭在脉上片刻,然后将手炉和旁边的披风一并塞进了人怀里。
“问题不大,快去快回。”
然后在红藤的“这是什么,红藤也想握主子的手”
声里,姗姗来迟的贺缺终于上了马车。
他向后仰了仰,迟疑地看了主仆三人一眼。
“那要不我先走……你们都握了姜昭昭的手我再来?”
马车里又是笑声。
青檀急得脸都红了,连声解释,恨不得自己有八张嘴,然后贺缺被看不过去的姜弥用力拍了一把大腿。
“傻青檀,你顾忌他呢!”
姜弥毫不留情拆穿,“这人根本没呷醋,别管他!你别真着了凉——”
得了主子首肯,青檀这才匆忙告退。
红藤笑得直不起腰,却非得也要姜弥亲近,被捏了一把脸。
“满意了?一日日地装乖讨巧……”
红藤哀声叹气,说主子你果然喜欢青檀,握她的手,对奴婢就是只摸摸脸,红藤真是好可怜见的——
姜弥被她逗得不住地笑。
人伏在案几上,单薄的脊背都控制不住抖,显然是笑得开怀了。
她再起来的时候,面前却伸了另一只手。
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掌心旧伤鲜明可见。
即使没有碰到,也知其掌心粗粝和近乎烫人的热意。
因为它曾许多次与她十指相扣。
贺缺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她旁边,明明对面那么宽敞,这人却非要跟一个裹得像过冬的挨在一处——还懒洋洋地伸着手。
旁边的红藤笑声已经识趣收住。
小侍女正襟危坐,试图将自己伪装成旁边的香炉。
姜弥眉眼间的笑尚且没有散去。
她被逗得开怀,于是话也带上了几分促狭调弄的意味。
“侯爷如何,也是要姜弥多注意偏疼几分吗——?”
若是青藤,这时候她该找个借口匆忙告退,但红藤年纪小,言嬷嬷和青檀都不拘着她,女孩子没憋住,漏了一声笑音。
贺缺眼梢扫过旁边的侍女。
姜弥惯会调教人,青檀和红藤忠心耿耿、伶俐干练,像当时成婚前,即使是他,青檀也会硬着头皮过来问他什么时候下车。
这个更大胆,当着他的面就邀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给姜弥养了什么别的姑娘。
……姜昭昭真是放了无限的耐心养她身边的女孩儿。
他自己都摸不清自己此时的心绪,答得倒是理直气壮。
“两个姑娘都得你这般照拂疼惜,阿雀也让你千叮咛万嘱咐,那我呢?
“我也是你身边人,我怎的不能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