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活生生的、有温度而且和自己差距非常大的……男人。
不是少时没有和唐琏绣那几个一起同榻而眠过,但都是女孩子,一样柔韧的手臂腰肢,抱起来云似的轻且软,嘻嘻哈哈揽着手臂,光说小话就能说到天明。
但是贺缺不一样。
他是烫的。
字面意义的烫。
被里沐浴过的气息一模一样,皂角、松柏和熏香的味道混合,又被熨成另一种钻进脏腑骨肉的热,无处不在似的侵扰姜弥呼吸。
习武之人火力本来就壮,贺缺又是大小伙子,两两叠加之下,姜弥如同在被子里放了个人形蒸炉,还是不知道比她大好些的那种。
当时母妃开玩笑说傻小子睡凉炕,还真是没冤枉他和姜暮。
活人怎么能这么烫?
姜弥心脉受过损,即便此时手足还是凉的,但额角已经氤了一层潮意。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她轻轻翻了个身,想往墙边上靠。
下一瞬——
她腰间突然横出来阻力,身后人长臂一揽,径直将人拽了回去。
年轻人的同样清明的嗓音在她耳边带着点恼。
“祖宗,你这么滚,是打算卷了被子自己靠墙睡?那我呢?”
姜弥确实没想到他有这么一捞。
她被贺缺一把握住左腰,没稳住身体,恰好翻身撞进那边人怀里。
“贺缺……我的头!”
“那是我的下巴!”
两人同时痛呼出声。
横在姜弥腰间的手本来准备松开,却贴到了姜弥发凉的手背。
贺缺愣了一下,然后抬手蹭了下他自己的下颌。
一片冰凉的濡湿。
而刚才撞到他下颌的只有姜弥的额头。
怎么会这么容易出虚汗……
他对脉象只是粗通,但现在看来姜弥的身体可能比了解的还要差。
年轻人眉心不着痕迹蹙了下,嘴上却仍然轻巧。
“这可不是我占你便宜,咱安生一会儿成不成?”
果不其然听到怀里的人冷笑。
“要不是你烫得像个火炉,哪里用得着我往边上去?”
“讲讲道理姜昭昭,我是正常体温,你不乱动一会儿就不热了!”
“贺缺我真的很想让你出去睡……”
拌嘴归拌嘴,贺缺还是抽了块帕子将姜弥额角的汗抹了——出汗更容易着凉。
两人都意识到吵嘴只会让人脑子更清醒的事实,这样翻来覆去,被褥也没有刚开始热,心照不宣选择了休战。
“明日早些起,新妇第二日要敬茶。”
“我天亮就能醒,你别贪睡就行。”
姜弥搭着额头,声音含混。
“我当然起得来,才不能让她挑了错处。”
“她还欺负你吗?算了,我亲自去……”
那边贺缺还在等她下文,却发觉那边的人已经昏昏沉沉去见了周公。
他哑然片刻,然后笑出了声。
“……还挺有脾气。”
他将姜弥的被子掖好,又将人裹粽子似的包了半边,确保不会有哪儿看顾不好漏风,这才自己躺下,心里轻嘲。
……多久了,怎么还照顾人这么熟练?
姜弥身子骨虚,今日大婚对她来说确实是折磨的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