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生,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很奇怪,沈芳和这个太傅家的小小姐,本来并没有什么交集,甚至只是人群中远远望去的一眼,可当她从云端跌落成泥,沈芳却能第一时间,从她的眼神中,感受到她的无奈和绝望。
愿意伸出援手。
这一刻,她仿佛知道了,师父为何收她为徒。
正因为她曾遭受过茫然和无助,能深切体会到那种绝望,自己淋过雨,便也想给其他人打伞。
“这里是……”
女童显然是睡懵了。挣扎着坐起身,她看了下自己躺在别人的床榻上,她下意识地跳了下来。
“我身上……脏……别弄脏了你的被子……”
沈芳忍不住抬头把眼里的湿气逼退。
都已经落到这样的地步了,第一时间居然是别弄脏了别人的床榻。
沈芳收起了书本,“你等我下。”
说完,她出了门,跑到厨房,把之前温着的粥盛了出来,并着小菜。
厨房灶台上的蒸屉还有着余温,她揭开一看,王妈晚上给蒸了白馍。沈芳拿了两个出来。
放到托盘里,端回到房间,对女童说:“我叫沈芳,你叫什么名字?”
“多谢沈芳姑娘救命之恩,我叫思暖。”
樊思暖。
沈芳忍不住就想到了诗,“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看看人家的名字,说出来就有诗意,哪里像她,随随便便对付的名字。
沈芳没再纠结,“先吃点东西垫下肚子。”
“多谢。”
思暖又是行礼。
她吃饭的样子很优雅,跟谢瑾瑜啊,秦洛啊,魏婴啊,他们是一样的,能看出来她显然是饿急了,进食度很快,可饶是这样,刻在骨子里的优雅却没丢。
沈芳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也拿起了一个馍,在边上吃了起来,她不太饿,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有点噎得慌。
思暖吃完,看到边上有水壶,忙倒了一碗水,放到了沈芳面前。
沈芳喝了下去,又硬着头皮把另外一半吃了下去。
都吃好了,沈芳又对她说:“我去烧点热水,你洗个热水澡吧。”
思暖点头,再次道谢。
这头烧好了水,沈芳便找出换洗衣服,让思暖挑,思暖挑了个白色的。
沈芳抬眼,就见思暖垂了眼帘:“我曾祖父……故去了,我……得守孝。”
樊太傅已经八十多岁了,宁帝虽然没对他斩,只判了流放,可他年岁已高,又遭受了信念上的打击,人没等出京就驾鹤西去了。
沈芳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陪着她去洗漱。
等洗漱好了,两个人躺在床上,思暖并不是一个呱噪的人,但许是压抑得久了,无人倾诉,便把自己家的遭遇和经历对沈芳娓娓道来。
“曾祖父一生正直,他取仕凭得就是公正,不行就是不行,如果因为是北方举子就宽松录取,何尝不是对南方学子的不公?”
思暖擦了擦脸上的泪。
“所以,我其实想不通,明明曾祖父没做错什么,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天道如此不公——”
沈芳静静听着,心里也跟着难过,有时候明知道没错,可是下场终究是不尽如人意。
于是沈芳擦了擦跟着流出的泪:“我爹,是营城县令,方九城。”
思暖震惊地看着沈芳,“令尊很值得人钦佩。”
“所以,他们行事只求问心无愧,却从未考虑过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