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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新贵和珅(第2页)

江昉一进正厅,便忙不迭的道歉,道:“湘圃啊,我来得这样晚,确实是惭愧啊。近几日来,家里天天都要看账,可真是太忙了。其实伯元这次中了案,我这几天高兴得,觉都睡不着呢!能在咱人才这么多的扬州府,拿下案的位置,伯元以后,绝对是可造之才!”

阮元听说江昉来了,也赶忙过来迎接,听到江昉如此夸赞,也确实不好意思,自谦道:“舅祖言重了,其实这次考试,也有些机缘巧合,之前仪征的汪先生,正好也是学政大人的学生,是以准备更为充足些,不值得舅祖如此劳神。”

江昉道:“这你就小看咱扬州了,谢大人上次在扬州的时候,也不是只取录了汪容甫一人啊,扬州被他提点过的生员,可不少呢!能在这里脱颖而出,无论有多少运气,实力总是不差的!对了伯元,既然已是案,来年的乡试,可是已经有准备了?”

阮元便把谢墉邀他入幕的事说了,江昉喜道:“太好了!若是谢公能提点你些,这乡试想来,也会容易很多。其实你小的时候在江家,我便已看出你学业才行,绝对在我家那些后生之上!若是你能有出息,舅祖自然也很开心。而且伯元放心,如果以后考试,川资不够,或者有想买的书了,只管和舅祖说!只要你愿意考下去,舅祖这边,支持绝不会少了的。”

江昉原本器重阮元,自那日听江春说了,阮元考学可以帮助自家之后,便暗下决心,一定要帮阮元考过乡试。若是阮元有了举人功名,便有了授官资格,之后无论会试参加与否,都可以把他带到乾隆面前,江春的想法,也就可以实现了。

但阮元却有些受宠若惊,道:“舅祖盛情,阮元自是感激不尽。可我也知道,江南乡试,每一年都是精益求精,不少之前的案,或许还等着考举人呢。外孙这是第一次考乡试,并没想过一次就通过的。”

江昉道:“伯元这就是自谦了,谢侍郎我虽然交往不多,但他两次典学江苏,我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他无论学术才识,别说在江苏,便是在天下也是数得上的。我听说先大学士傅文忠公在世之时,还请他给嘉勇侯讲过书呢。既然他选了你做案,肯定有他的道理。再说了,有我这个舅祖支持你,伯元,你还有什么后顾之忧啊?”

江昉所言傅文忠公,便是乾隆中期的名臣,乾隆内弟傅恒,所言嘉勇侯则是傅恒三子,当时的名将福康安了。阮元听了江昉这番话,得知自己和福大帅都可以师兄弟相论,信心也更加足了,便再次对江昉道谢。阮承信却另外想起一事,问道:“舅父,听说鹤亭舅父最近去京城赴千叟宴,鹤亭舅父年纪大了,这舟车劳顿下来,身体可还好?”

不料江昉语气倒是颇为轻松,道:“兄长前日刚好有信送到,说一切都好。而且今年赴宴,皇上竟额外开恩,赏借了兄长二十五万两皇帑,说是要帮兄长重整广达商号呢!这些年啊,向来只有我家捐输,这一次皇上竟然主动施以援手,湘圃你说,这是不是一件大喜之事啊?”

阮承信也知道,江家这些年为了支撑巨额捐输和乾隆南巡开支,已是有些周转不灵。这次乾隆突然大方起来,主动相借巨款,江家经营之事,当可轻松一阵子了。可只怕乾隆表面开恩,背后却让江家背上更重的枷锁,遂问道:“那皇上可有其它条件?”

江昉道:“约了一分起息,所以也不是全无条件。可最近这些年,高利取贷我家见得多了,这一分起息,已是再轻松不过了。其实兄长到京城之时,满心只觉得平安归来便好,江家这些年亏也亏了,早就见怪不怪了。谁知那日见了皇上,还没问几句话,皇上竟主动提出移借皇帑之事。”

“当时兄长自己也不敢相信,连连推辞,可没想皇上对我家亏空,知道的一清二楚。还说江家开支,半数都给了朝廷,朝廷暂时借上一笔钱,也是应尽之谊。兄长听着皇上并无别的说法,借下这笔钱,总是不亏,便谢恩了。事后兄长也觉得不安,便暗中寻人查访,才知道这笔借款,原是要感谢和中堂的。”

江昉所言和中堂,无需多言,便是和珅了,上一年乾隆南巡,只觉沿江上下,一切办理妥帖,自然是和珅操办之功。于是回到京城,便晋和珅为吏部尚书,协办大学士,有了协办大学士的头衔,和珅就可以被称上和中堂了。同时户部事务,也仍让和珅参与,和珅自此总揽两部大权,权势自然倍于往昔。

但和珅也清楚,自己年纪尚轻,虽然已经做到协办大学士,距离文官之只有一步之遥,但这些年势力急膨胀,未免有些操之过急,根基不稳。因此,对于有势力,又不至于威胁其地位的官员,此时仍然维持着表面的礼敬。他前两次南巡时,时常在乾隆左右,眼看江春虽然只是一介商人,却有一品散官的头衔,和乾隆关系又好,便觉得江春是个可以拉拢的强援。这时见户部相关扬州账目,得知江春近年为了捐输和南巡的事,已经渐渐亏空,索性卖江家个人情,即便江家不能成为他的后盾,最起码碍于这层面子,不致与他为敌。

阮承信自乾隆四十六年林氏亡故,便归家操持家务,一时对朝廷高官变动,已经不太了解。但近一两年来,市井皆传和珅备受乾隆恩宠,大凡行军、要案、钱粮调运之事,均有和珅参与,所以也知道这个名字,只是不甚熟悉。便道:“舅父,这和中堂想来年纪也不大,竟然朝中大小事务,一应均经其手,皇上对他也言听计从,可真是了不起。”

江昉道:“湘圃,阮家近些年也不容易,我是知道的。外面的事,想必也无暇去顾了。这和珅说起来,乾隆四十五年那次南巡的时候,我就见过。当时朝中重臣,还是阿中堂程中堂他们。可皇上但凡有事要告诉我们,却不用他们,也不用侧近宦官,只让一个三十岁、连胡子都没有的年轻人前来告知。那年轻人便是和珅了。”

和珅相比江昉乃是小辈,又非当面言及,江昉这样称呼也不算失礼。

“那时和珅只是二品侍郎,也不算多稀奇。他是满洲正红旗人嘛,升官快些也是常事。但他传达旨意,礼数从来不缺,也无自傲之色。当时兄长也有不解之处,曾多有事问他,可他应答起来,竟似早有准备一般,也绝无一句拂了兄长心意之言。那时兄长便对我说,此人日后,恐不可限量。只是怕他这般年纪,骤然身登高位,容易把持不定。”

“那之后便听说,和珅升了一品尚书,即便是满洲旗人,三十岁位列一品,也是难得了。那几年朝廷里又多是德行有余,而才能不足之人。阿中堂虽然文武双全,也不能面面俱到,所以朝中事务,就渐渐归和珅处理了。”

阮承信却道:“我对朝中事务,虽然近来了解不多,可听说三年前山东那起大案,和大人办得并不好啊?”

江昉道:“其实这也是我和兄长担心之处,乾隆四十七年,山东巡抚国泰因贪渎不法,被朝廷彻查。那时和珅不知为何,竟力主国泰无罪。后来御史钱沣现其中隐情,方将国泰正法。可皇上那边,似乎并无问罪和珅之意,只怕他日后不以为意,反而愈演愈烈,那就糟了。”

说到这里,也回头对阮元道:“伯元,你考上案,舅祖自然为你高兴。可一定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还没见过江苏省,没见过全天下呢。虽然考上生员,学业可也不要误了。”

阮元自然谢过舅祖教诲,他才刚刚考上生员,对朝廷事务,仍然全无了解,这时只觉得舅祖是为了自己好。全然不知未来会有一天,自己也会同那个叫和珅的人,生一段纷繁复杂的故事。

阮家父子、江家兄弟或许这时还想象不到,江春的担忧,正在一步步变成现实。

自和珅位列一品,至此也已经六年了。他在京城后海的府邸,时常有达官贵人来访,平日在和府门前见到一两辆豪华的马车,乃是常事。若问起附近的旗人,他们在和府门前见过的贵客,加在一起,大概也有小半个朝廷那么多了。

这日军机处和吏部都无要事,和珅归家也早。眼看一位珊瑚顶子的旗人官员,在和府门前恭候。和珅请得他入内,见过名帖,知道这人名叫福宁,眼下官职,乃是陕西布政使,是从二品大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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