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先葬在公道桥也好,待日后咱们家再宽裕些,在雷塘那里再买两亩地,再把彩儿迁过来吧。”
虽然舍不得江彩,阮元却也没有更合适的办法。
“彩儿的事我去办,不过,还有一个人,你可想好去处了?”
阮承信忽然问道。
“爹爹说得……是文如?”
阮元的反应并不慢。
“正是,文如这孩子七岁来了我家,我也算看着她长大的,她人懂事,也帮了咱家不少忙。而且,她和彩儿亲如姐妹,彩儿这一去,我想她心里比你更难受。”
“是啊,彩儿刚去那几日,她每天都哭,看着彩儿的衣服啊、簪子啊,也会哭个不停,我看她那个样子,我也难受。只是那几日忙着丧仪,其实都没时间照顾她,还是杨吉每天照顾她,才帮她过了那最难的三个月。”
“没想到啊,杨吉也会……”
阮承信笑道,忽然,阮承信有了一个新的想法,道:“伯元,杨吉今年都三十六了,这几年在京城,也没寻一门亲事?”
“想帮他寻来着,只是我认识的这些人,都和我差不多,家里就算有待字闺中的女眷,也都是读诗书、做女红的,性子也都安静。我也问过他成亲的事,问他若是彩儿一样的女子,他可满意,他说,彩儿人自然好,只是话太少,也不愿意出门,只适合我,却不适合他。”
阮元当然不会说,阮元这些朋友,其实也有些瞧不起杨吉的身份地位,即便杨吉同意,他们也不会许诺的。
阮承信也不禁沉思了片刻,道:“那你说,他对文如,有没有心思呢?你说他每日照顾文如,若是真有些……咱不如就成全了他们,你说如何?”
阮元也沉默不语,他知道,若是杨吉不喜欢的人,即使是阮承信这个“小恩公”
来劝,他多半也不会听。
不过后面的杨吉可没听到这些,还在对阮鸿指指点点。
“你看那边那个,叫琉璃窑,我想起来了,伯元别的地方哪都不愿意去,就爱去这个地方,说是有什么‘宋本’?你说宋本是谁,你认识吗?”
“杨大哥,刚才那不是你说的宣武门吗?不是到了宣武门就要往南了吗?”
“什么宣武门?那个最大的,叫正阳门,你刚来京城,没见过世面,这里大着呢。不过你运气不错,哥哥我在这里住了七年了,哪条胡同我不清楚?前面那个,头条胡同,不信你去问问。”
或许,他也不在意成婚的事……
阮元一边安顿了父亲和阮鸿,一边也要忙于《石渠宝笈》的最终定稿,六月初的一天,四十册《石渠宝笈续编》校订完毕,附于原来的四十四册初版本中。阮元编订画卷之余,也另作了数卷随笔,将宝笈画卷要略,一一记录,称为《石渠随笔》。这日因公务已毕,阮元也前来圆明园向乾隆述职。
乾隆看着阮元上交的样本和提要,轻轻点了点头,道:“阮元,这次《石渠宝笈》编定,你也有功,之前的半年罚俸,就免了吧。今日朕看了看,这里尚有些图卷,朕觉得不错,也一并赐给你。日后有事,还需像今日一般勤勉才是。”
阮元也连忙叩谢恩,他很清楚,詹事原本并无实职,之前宝笈、石经修定,都已结束。若是下面另有要事,说明乾隆对自己信任如常,可若是竟归詹事府,那后面反倒难办了。
果然乾隆说道:“阮元,你此番辛劳,便先回去歇息两日,朕后面另有差事,要你去做。不过,这件差事之前,你也要帮朕先忙完一件小事才是。这里有份奏疏,已不是秘密,你看看罢。”
说完,这日当值的呼什图将一封奏疏放在阮元面前。
阮元接过奏折看时,只见这原是一封两广总督郭世勋的上奏,看了半晌,其中几处关键语句,仍是不得其解,只好等乾隆示下。
原来,郭世勋在上疏中提及,西洋海外有一国,自称英吉利国,该国国王乔治听闻中国大皇帝八旬万寿,特遣使远渡重洋,前来中国,不日使团即将抵达广州。只是使团前来之时,也在其来信中提及,因使团进献礼物过多,似不宜走6路入京,特恳请两广总督代为转达使团建议,希望使团船只,可以在天津卫停泊,请大皇帝恩准。
乾隆等阮元大概看完了,也问道:“阮元,你可知英吉利在西洋何处?”
阮元只好如实答道:“回皇上,臣在翰林院时,得蒙辛楣先生授业,略知西洋之事,法兰西、意大里亚、和兰诸国,臣略有耳闻。英吉利之名,先生似乎提过,但即便提过,也是语焉不详,臣才疏学浅,还望皇上示下。”
乾隆道:“朕原也不清楚这英吉利是何国,不过郭世勋给朕的奏报里,经常提及广州西洋商人之事,他说广州有一地,名曰十三行,西洋商人在彼处多有商馆,之前法兰西的最多,蒋友仁便是法兰西人,朕识得的。不过这几年来,英吉利的商人,来得越来越多了,眼看着竟过了法兰西,成了西洋商人之,今番遣使前来,嘿嘿,朕也想会一会他们。”
阮元也回道:“陛下天恩,外人自当拜服。只是臣听闻,历来西洋即使有使臣前来我大清,也是在广州停泊,之后经6路入长江,再经水路进京。为何此番英吉利使臣前来,却不顾旧制,定要在天津卫停泊?难道真的只是礼物过于沉重之事?”
乾隆道:“此间因由,朕也不知,其实话说回来,朕是不愿让他们如此罔顾体制的。不过嘛,朕也看了那英吉利国王的呈文,言辞颇为谦顺,或许确如他们文中所言,也是有可能的。朕和福康安、和珅、孙士毅他们商议过了,看在他们国王言辞谦恭的份上,朕也破一次例,我天朝声威远播万里,原也不需计较这些小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