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还是需要一些简单的仪式,让两位老人的亲属有地方可以祭奠。
爷爷的遗体并未捐献,而是葬入了公墓,奶奶的遗体也是同样的处理,折衷方案是将骨灰分为六份,除葬在公墓的一份之外,五份葬在两人共同战斗过的地方。
这些地方就藏在子女们的名字里。
英子远远地站着看着这些人,默默读着花圈上一个一个的名字,也许这不是奶奶想要的,但是所有活着的人想要的,这是对的还是错的?
姥姥曾经说过,葬礼不是为死人办的是为活人办的,果然如此。
一切结束之后,周家的几位子女和周林海开始了漫长的旅途,名字是重走父辈路。
将他们的骨灰一一葬在他们战斗过的地方,一场仪式下来,足足用了一周的时间。
周林海回来的时候,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我想吃包子。”
回家的路上,他给英子发了一条短信。
英子接到短信之后,开始发面、合面……他的车子驶入周家大门时,包子刚刚出笼。
周林海坐在餐厅的老位置,吃了一口包子之后,忽地泪流满面。
奶奶拨掉氧气管和一切维生设施的时候他没哭,奶奶的遗体告别时他没哭,奶奶火化的时候他没哭,爷爷奶奶一起合葬时他没哭,在各地埋葬爷爷奶奶一部分的时候他也没有哭,回到家里吃到味道无比熟悉的包子时,他哭了。
他整个人缩成了一团浑身抖个不停,哭得无声且痛苦。
英子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她看了许久,走了过去抱住了他,“奶奶去找爷爷了,在爷爷身边奶奶是最开心快乐的。”
周林海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哭着,“林海大哥,你哭出来,不出声会憋出病来的。”
过了许久,周林海终于哭出了声音。
省城很大,市区很大,街区很大,房子也很大,而在这一时刻,只有这两个人,共同分担两人能感受到的最深的痛苦,世界上最爱他们最理解他们的那个人去了。
英子面对的告别,不止是这些。
奶奶去了,周林海决定把房间的格局恢复到最初的形态,那些护理用品、没用完的药品、保健品他全收集起来了,送到敬老院给那里的老人使用。
奶奶的衣服、物品除了按照遗嘱上说的一人拿走一样之外,他把奶奶的首饰什么的也都找了出来,让儿媳妇和女儿们拿走她们想要的。
大家都不缺首饰,也都保持了风度,一人捡了一样没什么争抢的,有女儿的又各自多拿走了一样给女儿。
奶奶身上值钱的首饰实际并不多,她年轻时的首饰全都卖掉换物资了,现在的这些是因为种种原因在后期收到的。
奶奶眼光是极高的,留下的首饰,并没有那些什么沉重的金镯子金项链,更注重作工和材料。
这些人分完,最后只剩下一对奶奶没生病时日常戴的镯子,水头不错的翡翠镯子,周林海的继母作主,周林海和周明德一人一只,将来传给孙媳妇。
至于衣服鞋子就没有什么意思了,料子作工什么的都是极好的,但这些人谁也不会穿,除了一两套留做想念的周林海做主收集起来一并捐给敬老院和贫困山区。
这些处理完了之后,周林海把一楼的房间清空了,该搬回楼上爷爷奶奶房间的搬到爷爷奶奶房间,该搬到仓库的搬到仓库。
原来一楼房间的家俱摆设一样一样摆回原位,这里原来是周宝清和娟子的房间,娟子自杀之后,这里就被锁了,周宝清在奶奶生病占了这间房间之前,没有踏入过这间房间。
周林海经常会打开房间做些日常的打扫,对里面的家俱摆设位置一清二楚,有点强迫症的他连痰盂都恢复到了原位。
最后一样摆进这间房间的是一张照片,照片里面是一家三口,男的是年轻时的周宝清,女的剪成齐耳短发对着镜头露出有些羞涩的笑容,他们中间是戴着军帽的男童。
这些工作包括最后的扫除,周林海都没有假他人之后,而是自己一样一样的全都做完,清理归位之后,他锁上了这间房间的门。
把钥匙一并交给了英子,“东边的仓库也完全归你使用了,除了爷爷奶奶的房间和这间房间不能动,别的房间都可以动。周明德的东西我会让他尽快全搬走。我那两个姑姑该拿走的东西早拿走了,剩下的都是不要的,你想留就留,不想留就这次一并清理,这里的位置不错,房间你可以拿来出租,应该也够日常花销的了。”
“你不在这里了吗?”
英子听周林海的话越听越觉得心里发慌。
周林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爷爷奶奶留下的存款一共三十二万元,动员每家捐赠了一些,我个人又补了八万元,一共五十万元,成立孙兰英基金会,奖励那些那些从贫困家庭考入大学的女生,你是第一个受助人,每年可以从基金会领两千元的奖学金。”
“我……我有钱,我不需要这些。”
“这是奶奶对你的心意。”
周林海又拿出来一对银手镯,“奶奶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带了一匣子的首饰,为了支援抗战全都卖了,只留下这一对不值钱的银手镯,陪了她很多年……我把这对手镯预先替你留下了,你收下当做纪念。”
英子接过这一对手镯觉得沉甸甸的,她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收好的。”
“要戴着,好像奶奶一直在你身边一样,记住奶奶说的话,要读书要上进。我给你奖学金的原因也是这个,不要在该学习的年纪为钱分了心,你可以课余做一些生意,但不要因为生意影响了成绩,大学四年可以虚度时光,也可以认真学习,不要因小失大。”
“嗯。”
英子点了点头,把手镯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