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鸢本名叫姚招娣,家住在城郊一处村子里。
到姚家,马车需要行驶一个时辰左右才能到达。
紫鸢每次休沐回家时,都是徒步回去,也不知道这一路要走上多久。
谈起紫鸢来,杏萍还是忍不住,眼眶又红了一圈,倒是沈璃瞧着面色淡漠,低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些什么。
马车停在一处篱笆院外,沈璃与杏萍走近院子,却见门楣之上,并无任何白绫之类的物件。
昨夜,沈北岐吩咐岳阳买了副棺椁,并派人将她的遗体送回了姚家。
可是为何这院中静悄悄的,丝毫看不出有任何正在办白事的迹象。
沈璃正欲上前叩门,便听到院中传来一阵争吵声。
“我不同意!姐姐死的这般凄惨,你不心疼就罢了,怎么能这般作贱姐姐?你到底是不是她娘亲,到底有没有心!”
她隔着篱笆望去,正在说话的,是位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
少年身量不低,就是偏瘦弱一些,身上粗布衣衫洗得白,此刻他正一脸愠怒,用力拉拽着一名妇人的衣袖。
这位妇人看上去未满四十,她的五官透露着一股精明算计之感,听闻少年此话,嘴角更是泛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来。
“你这话说的,你姐姐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能不疼她?”
妇人佯装伤心,将眉头紧紧蹙在一处,可眼底却一滴泪都没有,沈璃猜测,这应该就是紫鸢的母亲——赵氏。
赵氏以手帕抹了抹干巴巴的脸颊,以一种极其哀婉的调子哭诉道,
“我儿,你难道不知,你的束修,你的笔墨纸砚,都是由你姐姐赚来的?如今她已经死了,不给她配个阴婚换笔钱财,以后你这学堂还如何念下去?”
“你敢!”
少年急得直跺脚,因着愤怒,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你以为我昨夜没见到吗,沈家来人给了你那么多银两,怎的就不够我念书了?姐姐命苦,为这个家辛苦十年,到头来尸未寒,还要被你趴在她身上吸血,将她配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光棍,你也有脸做得出来!”
赵氏这下急了,支支吾吾道,
“小孩子家家你懂什么,沈家那银子。。。那是……要留着给置办良田,娶妻生子用的!再说了,你姐姐她一个未嫁女,不配阴婚就是孤魂野鬼,那阎王殿都不收的!”
“你少在这冠冕堂皇,你就是又想拿着那银子去给那王六去赌!”
少年说话的语气,不像是儿子对母亲的态度,反倒像是一个成熟稳重的父亲,在教训自家的不孝女一般。
沈璃不觉多看了他两眼,清亮的眉目之间与紫鸢有三分相似。
“这么多年来,你填他王家的坑还少吗,人家可曾说过要娶你做填房?少在这白日做梦了!”
王六是邻村的一个鳏夫,妻子去世已有五六年的时间。
那王六是个不学无术的,只不过长得比一般人要清俊些,整日就靠着那张脸,周旋于各个寡妇之间混饭吃。
赵氏稀罕人家王六,却不知人家只把她是当个傻子耍。
每每浓情蜜意过后,便是变着法的要银两,偏偏赵氏夫君死的早,又孀居多年,就吃王六甜言蜜语那一套。
如今,已然成了要钱给钱,要人给人,恐怕人家要她的命,她都能乐着把人头砍下来,屁颠屁颠给王六送过去。
少年言语犀利,丝毫没有对于母亲的敬重,不过此景看来,这赵氏也的确不值得尊敬。
戏听得够久了,紫鸢家的状况,沈璃也明白了个大概。
只有见到真实场景才能知道,当初紫鸢轻飘飘的几句话中,包含着怎样的心酸与苦楚。
她拍两下篱笆,木架出几声轻响,打断了院中两人的争吵。
少年转过视线,上下打量她一眼,随即冷声问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