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利瓦尔失常的这个夜晚,他突兀地去了凯登的休息间,按响了门铃。
短暂交谈后,凯登让他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他们聊了什么人们无从得知,但从凯登同意他进入房间这个举动来看,他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如果说利瓦尔是因为争执激情杀人,手段不会如此残忍;如果利瓦尔积愤已久早有预谋,凯登为什么又毫无防备?
最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利瓦尔为什么又在虐杀了凯登之后选择了自杀,还是以那样诡异的方式?
于是所有的线索似乎只能指向一个结论€€€€
利瓦尔疯了。
关于这一点倒是有不少证据,暂且不说道里安和欧文的证词,光是阿刻索夫人那儿存留的诊治记录就足以表明利瓦尔的确出现了极大的精神问题。
不过当时的道里安并不知晓这一切,他被阿刻索夫人强制留在了医务室里观察。
刚躺在病床上那会儿,道里安像只刚刚经历过可怕猎食者追捕的兔子,就连病房门口护士们经过的脚步声都能让他吓得全身一颤。
虽然道里安坚持自己没那么脆弱,不需要占用医疗资源,但阿刻索夫人依然表示现利瓦尔的尸体对他造成了一定的精神创伤。
“我很好。”
道里安对所有来见他的人这么说,即便他脸色糟糕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
调查小组找到他询问利瓦尔的事,道里安颠三倒四地说了一些什么,事后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只有利瓦尔的脸。
只有利瓦尔那无法瞑目的死尸面孔久久地定格在他的脑海里,像一块难以清理的污垢顽固地残留在记忆的地毯上。
阿刻索夫人是对的,道里安在当晚就起了高烧,在医务室里躺了两天后终于好转,又过了两天后,道里安回到了自己的研究室。
仿佛一座经历喷后再次陷入休眠期的火山,研究所里关于这场骇人听闻的虐杀案件的议论声逐渐平息了下去。
毕竟证据确凿,且凶手已经死亡,再可怕的惨祸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泛起一层无害的旧黄色。
但道里安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种绵密的异样感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仿佛置身于有毒的化学气体中。
这可能是他夜晚频繁地梦见利瓦尔的缘故。
梦境并不恐怖,虽然利瓦尔的死相的确会反复在梦中浮现,但也仅此而已。
让道里安在意的是,在梦中,利瓦尔的尸体会在水面上坐起来,然后直直地盯着道里安,他那双充血的眼睛似乎是想拨开地狱的门缝给道里安一些提示,但道里安就是无法读懂答案。
于是在白天,每当道里安踏进自己那间研究室时,他总觉得身后有一道视线正凝视着他,道里安总觉得那是利瓦尔的鬼魂,可当他回头时,却只看见了不远处的观察水箱,以及水箱里那条忧郁的人鱼。
为了让人鱼恢复到最佳的身体状态,西尔维又被重新移回了观察水箱,这一次他的尾巴上被拴了一条重重的铁锁。
大概是由于先前的虐杀案,西尔维移交给康斯比研究所的事宜暂时被搁置了,大概会被延迟到明年,谁知道呢。
虽然最终人们把利瓦尔的所作所为归结为“因工作压力所导致的精神失常”
,但是道里安非常清楚,利瓦尔在这间研究室里所承担的工作根本没有任何压力,如果有,先疯掉的应该是他的上一任助手萝丝。
冥冥之中,道里安产生了一些怪异的念头,他恍惚地靠近观察水箱,轻声问道:
“是你做的吗?”
人鱼艰难地摇摆着尾巴,他垂下长长的睫毛,一串乳白色光泽的液体从他的泪腺里溢出,凝固成一颗颗圆形的小球沉入水底。
他用尖锐的指甲在玻璃的另一侧拼写€€€€
【dorian】
【he1pme】
【p1ease】
【he1p】
道里安仰头看着西尔维,看着这条与他朝夕相处了半年的人鱼,不愿意思考胸腔里不断翻涌的酸涩感是什么器官出了问题。
不。
道里安在自己的名字上画叉,对西尔维摇头说:
“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