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了。”
她拒绝。
三四月青黄不接,惯常庄户在这时候是吃两餐稀的,并且没有任何油水。龙口的风俗,地主会在这时候取仓中的陈粮,做些米果子或者面果子分给庄户。
陈粮啊,现下家里有陈粮的,还真只有那些小地主和大地主了。
可能做到献粮的,差不多只有顾青山这等级的。
顾皎思及此,又将那信翻出来再看。
“请岳父放开手脚。”
“献粮。”
她深深地叹一口气,这可不是交易么。让顾青山准备好献粮,龙口的事情随便他怎么搞,没人敢管了。李恒凭什么能说出这样的大话?他走是因为五牛道大营被烧,难道是事情处理好了,并且取得了某种优势,所以完全不惧城守和豪强们闹事?
她丢开李恒的信,再打开先生的。
魏先生说话就可爱了许多。
“鬼丫头,将军不在,你便当家做主了,感觉如何?别跟先生耍嘴皮子,肯定开心得不行了吧?”
顾皎笑出一声,可不是开心么。想干什么几乎就能干什么,既不必探听李恒的想法,更不用和先生罗唣,简直爽死了。
“好,你已经组了什么巡逻队,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只一个,你既然敢在我和将军不在的时候弄鬼,岂有被龙口那些地主拿住手脚的道理?好好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将军夫人!胆子大些,步子迈开点儿。否则,我可是不依的。”
短短一封信,写得是洋洋洒洒。
顾皎将信纸盖在脸上,笑得更开心了。可见,先生肯定是知她用辜大了,然不仅不反对,还让她无须顾忌。
她想通此节,高声道,“含烟,找长庚去把我爹请来。”
顾青山便来,父女两人关在书房中谋划许久。直到日暮时候,顾青山才急匆匆离开小庄,去役所找了周志坚说话。
辜大成了所有土匪里面第一个被解开镣铐的人。
那副沉重的镣铐,被送到铁匠坊,变成了一根铁棍,上面还攒了两个字“慎独”
。
顾皎亲手将铁棍交给他的时候,说了一句话,“辜大哥,从今日起,你便跟着那些护卫行事。不管外界如何,外人如何看待你,时刻牢记,用这手中的铁棍护卫自己,护卫他人,保一方平安。”
“请别辜负我对你的期待。”
辜大将棒子捏得死紧,仿佛是握住了未来的半条命。
他知为自己拿下镣铐,令自己归入巡逻队,顾皎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周志坚反对,顾青山不完全支持,周围的乡老和庄户冷眼相待,即便他归队后,那些年轻后生也是眉眼抗拒。
“靠山村被打死的那个阿爷呢?”
“我姨娘婆家有个年轻丫头被弄走,现在都没找回来。”
流言纷纷。
辜大甚至不能为自己辩解,因为他的额头上便刻了土匪二字。
每日清晨,辰时便起,跟在周志坚后头跑步练武。
周志坚平日对他话不多,有种漠然,但也不会可以抗拒他的跟随。
绕着小庄跑完几十圈,才是起床的号子。
巡逻队的队员这时候才从各家各户出来,在役所集合列队。队长是顾青山那边的一个护卫,便会训话一番,告诫众人该如何行事,然后领着所有人去庄子后面的食堂吃早食。
早食完毕,分了两队,沿着官道至河岸,来回巡逻。早先的活儿不多,无非是帮人推车,平一平路上的坑洞,若有哪家的秧田要放水,顺带着帮一帮。重点是河岸,需得从最东头走到最西头,跟顾家、王家、周家、孙家等等负责修筑工事的领头人询问一番,可有打架闹事等等。
本来只顾家在修筑河堤,待他家走上趟后,其余几家不知为何也开始动起来。这会儿河岸被割成了好几段,堆了不知多少的民夫的工匠。有本地的庄户,白日上工,晚间便归家,算是好管的;有那起从关口外聘来的,便随意在河岸上搭窝棚,白日夜晚都在,最是难管。更为难的是,几家人非常不配合巡逻队的工作,见他们来便皮笑肉不笑,只说一切都好。
辜大是很能沉得住气,可那些年轻后生便乐得省事,毕竟谁凭白无故愿遭白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