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即便年龄最小的贾兰都猜到大太太在打什么主意了。王熙凤低着头,一副羞愧的模样,但心中却是冷笑连连,这位想掌权,未免也太过心急了些,可惜呀,越是心急越得相反效果。
果然,贾母略带嘲讽般道:“换人?大太太觉得换谁好?”
刑夫人从贾母的语气中察觉到不满,生生把“我”
字吞了回去,讪笑道:“自然是老太太您拿主意了,儿媳只是给个建议而已。”
贾母淡淡地道:“我虽老,但还没老糊涂呢,凤丫头管事也差不多两年了,我看管得挺好的,不过百密总有一疏,出了点错漏也很正常。”
刑夫人面红耳赤,讪讪不得语!
贾环暗摇了摇头,刑夫人太贪了,又是妥妥的猪队友,这点事根本撼动不了老太太对王熙凤的信任,她竟然异想天开,真是智商感人。
贾赦显然也十分恼火,自己好不容易才撕开的突破口,结果被愚蠢的刑夫人给重新堵上了,所以脸色阴沉,但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作。
偏偏这时赵姨娘忽然干嚎一声,跪倒在地上哭道:“凤丫头扣着我的月钱没,求老太太作主啊!”
王熙凤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贾赦和刑夫人却是大喜,赵姨娘这一记助攻真的太妙了,正是时候。
王熙凤急忙道:“姨奶奶这话从何说起,不过迟几天罢了,怎么就成了扣着不了呢?”
“那我和环儿屋里上个月的月钱也没,这又怎么说?”
赵姨娘显然豁出去,打算趁此机会痛打落水狗。
王熙凤顿时为之语塞,任她伶牙俐齿,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刑夫人见状正要难,王夫人终于出来救场了,神色平静地道:“这事怪我,上个月十五,我到寺里进香,给宝玉、环儿和兰儿都点了灯祈福,每人上供了十两银子香油钱,环儿那份,其中四两五钱银子是在赵姨娘和环儿的月钱上扣的,剩下的五两五钱我自己出了。”
此言一出,众丫环婆子自然都纷纷称颂,赵姨娘则傻了眼。
王熙凤登时容光焕起来,假惺惺地道:“这事其实也怪我,当时没有跟姨奶奶解释清楚。”
贾母点了点头道:“既是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不过凤丫头你也有做得不妥贴的地方,以后要注意了。”
王熙凤笑道:“知道了,咱们府中上下几百人,每日的事虽然不多,但总也有几十件,一时忙起来倒把这个给忘了,姨奶奶,对不住了,回头我自掏腰包给你补一个月的月钱,就当是这次疏忽的赔礼道歉吧。”
很快,鸳鸯就把厨房那帮负责煮饭的妇人全都叫来了,在贾母的亲自审问之下,这些厨娘又岂敢有所隐瞒,一致把矛头指向来旺媳妇,说之所以苛待环三爷,全都是来旺媳妇指使的,不关她们事。
来旺媳妇面如死灰,跪倒地上叩头认罪,一边猛扇自己嘴巴,道:“奴婢该死,奴婢以前跟平儿有些过节,后来平儿被派去服侍环三爷,所以奴婢便想着报复她一下,并非针对环三爷,奴婢该死,奴婢一时鬼迷心窍,老太太开恩啊。”
这个来旺媳妇还挺忠心的,眼见大势已去,竟把事情都揽自己身上,没有出卖王熙凤,而且还耍了个小聪明,只愿承认自己跟平儿有矛盾,否认针对贾环,如此一来,罪名自然要小很多。
王熙凤此刻暗松了口气,装模作样地骂道:“猪油蒙了心的,你竟然做出如此糊涂的事,厨房的事你以后都不用管了,还不给环三爷陪礼道歉!”
来旺媳妇立即扑到贾环面色,干嚎着叩头道:“奴婢该死,奴婢一时犯了糊涂,还请三爷大人有大量,饶过奴婢这一次吧,奴婢给您叩头了。”
说完把头叩得嘭嘭直响,连皮都磕破了,有血丝渗了出来。
贾环冷眼相看,心中快意,往旁边移开两步,淡淡地道:“我受不起,不过我很奇怪,你跟平儿到底有什么过节?竟然孜孜不倦地给我吃了大半个月的残羹冷炙。”
贾母的面色更加阴沉了,她本以为只是一两顿的事,没想到竟然是大半个月,这么长时间的虐待,凤丫头和政儿媳妇当真不知?
此时此刻,贾母已经隐隐猜到怎么回事了,她虽然老迈,但心眼却是敞亮的。
贾政此刻也是面红耳赤,赵姨娘当初跟他哭诉过厨房虐待贾环的事,他没怎么放在心上,一来是不想插手后宅事务,二来是觉得赵姨娘夸大其词了,而且即便一两顿伙食不好,也不至于饿死人,所以就没理会。
结果此时事情爆出来了,贾环受到的虐待竟长达大半个月,简直太过份了,关键最后还是贾赦这個大伯替贾环出头,无疑显得自己这个父亲太不称职了,所以贾政既羞愧又恼火,厉声喝道:“恶婢,竟敢做出此等事来,真留你不得也。”
贾赦显然有备而来的,冷笑着说:“政弟有所不知了,这恶婢做过的坏事可不少,我早就听说她中饱私囊,经常私自把公厨中的食材带回家享用或出售谋利呢,估计暗地里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勾当。”
来旺媳妇浑身一震,也顾不得额头上还在流血,急辩道:“奴婢没有贪污,没有中饱私囊!”
“还敢犟嘴,当真不见棺材不掉泪。”
贾赦冷哼一声,向贾母行礼道:“母亲现在派人去来旺屋里一搜,便可知儿子没有冤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