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嘴角朝上弯了弯,笑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在她最危险的时候,他永远不会缺席,永远在身后擎护着她。
紧接着,巨大的悲戚感随之而来,她又哭了。
哭眼前的局面难以收拾。
哭他们二人相见,为何要如此迂回?
哭为何造化如此弄人,她为何没有重生在嫁给刘元基之前,否则她还能以命相逼,恳求父兄不要嫁入皇宫。
是不是一切都晚了?她是不是就算重生了,也只能与他遥遥相对,可望而不可及,永远也报答不了他前世今生的情意?
……
她越想越难过,渐渐由无声流泪,到啜泣出声,最后干脆不管不顾地痛哭流涕了起来。
那一瞬间,什么仪态万千,什么举止大度她都不要了,只想将长久以来的情绪抒出来。
“呜呜呜呜呜呜呜……”
她哭着哭着,只觉得揽着她腰肢上的臂膀,愈紧了几分。
终于,感觉脚掌触地,那臂膀轻稳将她放落在了地之后,她腰间的温度骤然抽离,又撤了回去。
沈浓绮哭得难以自抑,浑身都充满了股透明的脆弱感,阵风吹来,仿佛身后的随风吹倒的细高芦苇,都能将她如玉的身姿压倒。
她乌羽般的眼睫全然被泪珠浸湿,晶莹的泪珠从眸眶中顺着吹弹可破的肌肤,轻轻滴落在了地上,重重砸在了身前男人的心间。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颤着修长的指尖,递上来块稠缎手帕,上头绣着三两竹叶,甚为清雅。
“就因皇上辜负了娘娘,娘娘便要去寻死么?!”
这声音音量不大,似是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甚至带了丝劝导的意味,可语中终究还是泄露了难以压抑的心痛与愤怒。
此言犹如平地一声雷,炸裂在沈浓绮耳中,她猛然抬头,便瞧见了身前俊美无涛的男子,身形僵硬,手掌攥紧成了拳头,正蹙紧了眉尖,满眼猩红,尽是疼惜与痛楚地看着她。
周沛胥向来是冷静自持之人,可现在俨然已经失态了。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差点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坠湖而亡,更能让人意乱心慌。
沈浓绮心间震动,未能想到从旁人的视角,竟是这样看待她的。
她细想一番,方才她的行径,的确是很像是个抓住恩爱丈夫在外厮混,而伤心欲绝,一时想不开要寻短见的怨怼女子!
但已不能让他这么误会下去了!他们二人本就疏远至极,若再如此下去,岂不是愈淡漠?
有些话若再不及时说,今后便愈说不清!
且一提到刘元基,沈浓绮心中就直升了股气愤来,她用那竹叶手帕擦了眼泪,赶忙解释道,“我没有想要寻死,刘元基那般宵小,岂配我跳湖自尽?”
“我只恨不得将他杀了,今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她哭得鼻尖微红,言语哽咽,情绪颇为激动,大有玉石俱焚,与之同归于尽之感!
弑君之言,乃为大罪!
这种惊世骇俗之言,若是被文臣御史听见了,定是要被连番弹劾、不肯罢休的,最后的结局轻则罢官流放,重则满门抄家。
周沛胥乃文官之,自然也知道此等忌讳。但方才生的事,他都恨不得将刘元基碎尸万段。
又如何能忍心怪责于她?
她一个柔弱女子,自小瞧着就金尊玉贵,顶着太子妃的头衔,人人不敢得罪。可实则却是被先帝那纸婚约束缚住了,原本活泼开朗的性子,硬生生被磨得没有了菱角,那张灵动无比的双眸,也渐渐沉静得如冬日里结了冰的燕雀湖湖面。
偏偏这天家御赐的婚事还如此坎坷,大皇子与二皇子接连夭折,她也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道是祸水红颜,命中带煞。
好不容易与刘元基成亲,与他琴瑟和鸣、浓情蜜意了不过几日,谁知丈夫乍然变心,被妖妃所惑,她怎能不伤心欲绝?
以往对刘元基的心意越浓烈,此时遭受的背叛感才越深,这才有了跳湖轻生此等不理智行为!
是的。
周沛胥只当她是寻短见不成,气急之下说得愤慨之言。
毕竟那些不间断往勤政殿送去的精致糕点;几乎每个时辰都往勤政殿关心皇帝饮食起居的宫婢;在寿宴上与皇帝言笑奕奕……
甚至方才在太后面前,她张嘴闭嘴间控诉的都是张曦月,一句指责刘元基的话语都没有……
…………这一切,皆是为刘元基周全打点,他皆瞧在眼里。
帝后间确实生了嫌隙,可眼瞧着二人确实余情尚存,他身为帝师,不在其中劝和一番,莫非要还乘虚而入,怂恿皇后说这些气话,将这份嫌隙越扯越大么?
周沛胥只觉得眼前女人的眼泪,犹如千斤重的铁锤,砸得他的心脏毫无喘息之机。
他不能说什么逾矩安慰的话语,甚至极力控制着想要给她拭泪的动作,还要尽力压制心意,免得让她瞧出异样。
他能为她做的,不过就是狠狠鞭打刘元基一顿,然后狠咽下心中的浊气与郁闷,以他帝师的身份,轻颤着声柔然开解道,“皇后娘娘万不可因此自暴自弃!皇上向来爱重娘娘,眼下只是一时糊涂。
自古帝王身旁,从来不缺张妃此等媚主惑上,邀功希宠的妃嫔,好在张妃已经伏法,于妃向来安分,君侧已无叵测之人,”